“是,属下再三确认,的确是齐军,前来传信的士兵说,次凉河西已经布满兵马,来势汹汹,大将军修书回京,王君派来增援的军队不日就到。”
“很是蹊跷,齐国已经破釜沉舟过了,竟还能有胆子再度出兵,还惊动王君派出援兵来。此事非同小可,怕是酝酿着什么阴谋”裴言道,“秦北远那边有什么消息?”
逐影回道:“齐二皇子前两日传来的消息,说是齐太子消沉,许无争位之能,让我们尚且安心,全力助他建功便是。可如今看来,其中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齐二皇子如此自信,怎会不知道齐军还能有出兵次凉河的军力。”
陈知沅听得半知半解,裴言在一旁解释道:“齐王年老,虽然不如年轻时心思缜密,但也不是冲动无知之辈,他们先前已经殊死一搏过了,再进犯北境,就很愚蠢了。可在位二十余年,前半生可称为齐王室数一数二运筹帷幄君王的齐王,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此时忽然出兵,秦北远那边又没有线索,说明要么秦北远背弃盟约,戏弄了我们,要么秦北远已经没有争位的可能了。”
陈知沅开口道:“他被齐太子算计了?不可能啊,先前齐军大败,齐太子没能娶……和上亲,母族这些年又被齐王有意打压着,手上还没有掌握兵权的臣子做臂助,这都能翻身?”
裴言回:“连你都分析出来,那么未必是齐太子,他那些有能力争夺王位的兄弟可不少,能给他使绊子的,也不少。”
陈知沅不解:“就算是有人算计了秦北远,可他鼓动齐王发兵图什么呢?北境的防线坚不可摧,他们不会连这些自知之明都没有吧,这个鼓动齐王的人,看着怎么那么像奸细啊。”
“除非他们有必胜的把握。”
陈知沅像听着笑话般笑出来:“怎么可能,上次拼尽全力都输了,现在他们又凭什么。阿桓,他们别真是输疯了吧。”
裴言沉声道:“若是你领兵打仗,明知必败,却还要出兵,会是为了什么?”
“难道……”
陈知沅的猜测还没说出口,裴言便立刻打断她:“不会的,你不相信的事,我也不信。”
陈知沅沉默了,有些话不能说出口来。
得了这份急报,裴言便是要尽快赶回去,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再过两日就回临阳,看来此事也只能搁置。他们重新商议,却又无法预料裴言的归期,陈知沅又是不可能停在清平郡等候的,他们再见之日不知还要等多久。
而比起这不知期限的相见之日,陈知沅的担心忧惧更甚,她忧心忡忡:“我总觉得阴谋诡谲,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细细分析哪里都不对。你此去北境一定要保重,万事都要更谨慎些,若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多与大将军商量。虽然往次都不让你写家信,也耽搁你的时间,但这次我得要你每半月都送一封家信回来,报平安,字数可以不多,但一定要写。”
裴言安抚道:“我会的,好了,我再陪你几个时辰,然后让逐影送你回去。”
“我用不着逐影,从这里回临阳,也用不了什么时候,况且一路上都有大城池,太平安稳,哪里需要逐影送,大材小用了。北境局势更重,让他跟着你回去,我才放心。至于我和迟迟,靠着城主送的那些东西,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快活。等你走了,我若是沿途遇到难处,便拿着公主令去请城主为我派几个侍从,岂不简单方便?”
裴言不再坚持,暗中派几个暗卫跟着又不让陈知沅发现不是难事,于是他顺着陈知沅道:“听你的。”
他们夫妻相视一笑,陈知沅感慨道:“我想到还没嫁给你的时候,你就有打不完的仗,从你十六岁拜将开始,你一直为此忙碌。我那时候……咳咳,你别生气,我那时候为苏令安的那副皮囊倾倒,喜欢得很,有时候没空想你,也就不太觉得那几年我们相见的时间很短。可我们成婚这一年来,我的头等大事变成了你,才发觉,我们相处的时间真的太少。我想到随州陪着你,可又不能时时刻刻待在随州,有些事情有心无力,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裴言听见苏照的名字就开始皱眉,等到陈知沅说完,才伸手捏住她的脸,用力扯了扯:“没空想我,嗯?”
陈知沅小声抗拒:“你不要总捏我的脸,我的脸它已经胖乎乎的了。”
裴言抵着陈知沅的额头,带着委屈:“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真是很不公平。”
陈知沅反驳:“哪里不公平了,你那时候披星戴月赶回来庆贺我开府,我这次不也去随州陪你过年了么。”
“嗯,还有呢?”
“你总是替我围猎作弊,让我免于阿爹的责备,但我送了你星月啊。哦对了,挂在公主府里,成了我的了。”
“还有呢?”
“哦对了,你还送了我自己雕的玉老虎,可我……可我……我嫁给你了呀。”
裴言轻笑起来:“你说得对,就凭这个,不论怎么比,都是我输。”
陈知沅戳了戳裴言:“咱们这一路说了多少心里话了,你还没说够呀。”
“不是相处时间少,那怎么说得够。”
“我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沉默少言,架打得厉害,谁能想,此去多年,我们亲密无间。”
裴言拥住陈知沅,将脑袋埋在陈知沅的发间,用力地呼吸着:“是啊,小公主长大了。”
“小公主?你就这么称呼我。”
“公主殿下就应该捧在手心里爱护着,不是么,所以在我心里,公主就是公主,你允我不必称殿下,可与我而言,这才真实。”
陈知沅想起那些无数被裴言称为“公主殿下”的日夜,想着裴言跟着自己默默守护的日夜,想着他们彼此日渐浓烈,不可逆转的爱意。陈知沅怅然道:“阿桓,我前夜做梦,梦里你鲜衣怒马,从北境浩荡风雪中归来,带着清寒的北境气息。我睁开眼,你就在我身侧,梦境与现实成了一样的。你应该不知道,我看着你,虽是长相厮守的喜悦,但却忍不住哭出来。我看啊,我其实是个爱哭鬼,有时候自己都嫌弃自己,可我忍不住。阿桓,我是真的想,只和你做平常夫妻。什么诡谲,什么算计,什么权力,什么争斗,都和我们无关,我期盼的,只是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