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照盯着裴言看了许久,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还是看着王君紧闭的营帐转身离开。他走前停住,与陈知沅行了大礼,然后道:“臣拜谢殿下救命之恩。”
陈知沅虚扶他一把:“苏卿,你不必这样。”
不必这样客气,不必让我觉得喜欢你始终没有结果,你所端守的礼,其实不过是一直在告诉我,成也君臣,败也君臣。
苏照不再说什么,自顾离去,陈知沅看着他的背影有些难过,越是喜欢苏照,就越是靠近不了他。裴言在她身边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殿下回神了。”
陈知沅捂着额头幽怨地看向裴言,后者正暖洋洋地盯着她笑,双手背在身后,分明是将自己的“凶器”给藏了起来。
“裴子桓,我好歹是个公主,你能不能恭敬点儿。”
裴言佯装思忖了一会儿,然后道:“臣方才瞧着殿下只打了两只兔子,很是凄凉,现在围猎还没结束,殿下可要再去猎一猎?”
是了,那两只可怜的兔子还是柳卫帮忙猎到的,陈知沅自己,什么都没有。不过裴言的言下之意,便是他瞧着陈知沅那两只兔子实在可怜,所以要帮陈知沅打几只走兽。若是他知道连这两只兔子都是柳卫打下的,还不知道怎么笑话陈知沅呢。
于是陈知沅和裴言再度进到林子里,有了裴言带路也不必担心迷路,裴言一路上箭无虚发,猎到的东西不一会儿便堆满了马背。陈知沅看着裴言骑在马上,马儿飞奔带起来的风吹动他高高束起的长发,和他翩跹的白衣,他用力拉开弓弦,眼中带着一丝狠劲。陈知沅似乎看到了驰骋在北境战场的裴言,他原本就是如此意气风发,无出其右。
因为裴言回来了,陈知沅不仅完成了与王君的约定,甚至要比那约定的三成高出许多。随行宫人清点猎物的时候,她看见王君笑了笑,那意思大概是她又躲过一劫。永康侯夫妇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自打王君告诉陈知沅,永康侯早知是裴言助她后,他不动声色反倒让陈知沅惶恐。
那些世家子看见裴言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一个个慌张起来,再得知裴言才回来,并没有参与围猎后,才松了口气。最后结果出来,今年的第一名,是陈知沅的二哥,文寿长公主府的二公子,陆让陆明逸。
陆让似高兴又不大高兴,别人趋之若鹜的第一名,他拿到手好像并不开心。
陈知沅问陆谦这是什么缘故,他告诉陈知沅,往年裴言得第一的时候,陆让都是第二,陆让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赢过裴言,拿到第一。谁知今年陆让如愿得了第一,却是因为裴言不在,故而陆让并不十分欢喜。
陆让死心眼,板直得要命,打小就是。
陈知沅凑到裴言耳边,与他小声道:“改日你找个机会同我二哥比比箭吧,若是与你好好比一比,不论输赢,想来我二哥也能宽心了。”
少女的气息落在裴言耳畔,裴言觉得耳朵有些发热,轻轻错开,低声应道:“好。”
过招
负责扎营帐的侍卫很懂规矩,把裴言的帐子扎在了陈知沅的旁边,一应陈设,都比照陈知沅帐子里的来布置。
这是负责安排一切位置的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宫宴上陈知沅旁侧是裴言,上元佳礼上陈知沅旁侧站着的是裴言,到了风林苑围猎,陈知沅的帐子外,必然也是裴言的帐子。
这样的安排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只是为了方便陈知沅与裴言悄悄说话,打发又长又无聊的带着繁琐礼节的时间。
起先裴大将军还会因为不合规矩而向先王拒绝,时间久了也就由他们去了,规矩不规矩的,对陈知沅而言太苛刻。
裴言一路马不停蹄从北境跟踪着回来,救了陈知沅后又立马面见了王君,虽则他身强体健,但俗体凡胎,总归是会疲累的。故而裴言在围猎结束后,处理完一些闲事,便一头扎进帐子里,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陈知沅正蹲在他旁边,手里捧着一盒棋子,混着黑白两色,正在分拣。
“殿下近日生出了些别的喜好,竟然开始摆弄棋子了。”裴言起身,还带着些没有消退的困倦。
陈知沅回:“你知道什么,我这两天向我大哥借了本棋谱,仔仔细细翻了两遍,才提着胆子去找苏令安下棋。”
说着陈知沅看向裴言,却发现裴言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又补充道:“你别这么看着我,虽然我也知道我大哥围猎还要带着棋谱这事难以理解,但我也不好嫌弃。要紧的是,我还没见到苏令安,就听侍卫说,他一早被王君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陈知沅叹了口气,因着文乐长公主夫妇时不时盯着她,所以即便是围猎结束这两日,她也不敢太过懈怠,每日也拿着弓箭装模作样地练习。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文乐长公主不搭理她,她才赶忙钻了空子去寻苏照,哪知就这么巧,碰不上。
她继续道:“我一时间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玩儿法,所以来找你,谁知你竟然睡得挺香,我也不好打搅,现下你终于醒了,走吧,咱们出去走走。”
裴言闻言却并不动,只是说道:“苏令安的棋艺当属临阳第一,殿下想同他下棋,只是看两遍棋谱,怕是远远不够,臣劝殿下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虽不中听,但却是实话。
陈知沅把分拣了一半的棋子一股脑扔回盒子里,忍住将棋盒砸向裴言的冲动,说道:“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可我难道是想要与他在下棋的手艺上一决高下吗,我没那么高雅,我那不过是寻个机会与他说说话,若都像你这般不解风情,这世上男男女女可就都得进庙里了。”
裴言轻笑,起身看向陈知沅:“殿下收起这些闲心吧,臣瞧着日头正好,走吧。”
两人走出帐子,寻了一处空地,挨着蹲了大半个时辰,陈知沅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么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新鲜玩儿法?”
裴言回:“臣惭愧,在玩耍上不如殿下有见识,不如殿下出个主意?”
“风林苑每年都来,我也是在是没什么新奇想法了,还得在这儿待上大半个月,你都不晓得,我每日看见我母亲黑这张脸,就巴不得快跑。若是我也能自请留在宫中,我才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