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沅说的毫无所谓,全然忘了这次行程她自个儿是高兴的。
“长公主是对殿下期望颇高,殿下也不必畏惧。”裴言从陈知沅手里接过树枝,在陈知沅百无聊赖的无心之下画好的风林苑地图上精细了几分。
“我才不怕呢,不过是因为自知辜负母亲,所以愧疚。但我知晓,这世上的事,愧疚是没什么太大用处的,所以你说得对,我也不必放在心里。”
“听殿下一席话,臣醍醐灌顶。”裴言在一处画了个圈,问道:“臣瞧殿下指腹有勒痕,想必这两日练箭也累了,不如去后山热汤池歇一歇?”
陈知沅看向他圈起来的地方,拒绝道:“后山那个热汤池我去年去的时候水凉凉的,一点也不暖和,虽说如今是六月,哪怕是在山上,不那么暖和也不打紧,可热汤池要紧的就是这个热字,我总觉得欠了点儿意思,所以今年不大想去了。”
“难怪那时殿下从后山下来,病了几日,原来是着凉了。”裴言回想起去年时,陈知沅哆哆嗦嗦,脸色惨白,只说是山上冷,只字不提自己受凉的事。她身子骨弱,是整个王室都警惕的事,要是被人晓得她受凉,肯定得关在宁康宫至少大半个月。
裴言从后山划到山脚,再问:“那山脚下的禾田湖,应该开满了桔梗花,殿下不想去看看?”
桔梗花,开满风林苑。
所以并没有什么看头。
陈知沅不假思索:“那我们还是去热汤池泡一泡吧。”
大不了同伺候的人说说,多添些热水,也比去那桔梗花田被虫子咬强。陈知沅曾在桔梗花田里待了半个时辰,满手满腿的红包,又怕给人晓得多生事端,忍着悄悄擦药,一个多月才尽数消退。
文寿长公主有句话倒是说得很对,陈知沅自幼娇养,人娇气得过分。
裴言点头,与陈知沅即刻便往后山去,还未看到后山脚下的那条路,便被一个人拦下来。意外遇上的少年看见裴言欣喜不已,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高兴:“裴少将军,我正想去寻你,可巧,竟在半路遇上。”
不是别人,正是柳卫。
此时看见柳卫满脸笑意,陈知沅心里猜出了个大概,凑到裴言耳边小声道:“柳幼青可是十分仰慕你。”
说完这话,眼见裴言满脸的不信,又补充道:“是真的,他亲口所说,不会有假。我猜他来寻你,没准儿是要同你切磋切磋,或者讨教讨教。”
果不其然,陈知沅话音刚落,柳卫便道:“少将军,我前几日学了几招,还请赐教。”
闻言裴言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对武艺切磋和请教这事没什么兴致,有人来与他过招,他都是三两下打发,不多纠缠的。
但跟前站的是柳卫,陈知沅念及王后素来疼她,不给柳卫这个面子,也得给王后面子。再者柳卫执拗,闹起来是不易安抚的,故而陈知沅继续与裴言道:“柳幼青的性子你兴许不大清楚,是个不达目的不罢手的人,今日若不应了他,怕是我们难走,你稍作点拨,了他心愿就是。”
裴言颔首,与柳卫摊手:“请。”
柳卫立马拿出招式,在裴言面前比划起来,一套招法结束,额头上已是密密的汗。他满是期待地看向裴言,等着裴言说些见解。
裴言不是什么谦逊过分的人,不会像苏照那样说什么“唯恐辜负重望”的话来,他有话直说,提点人都是一针见血。幼时在长公主府听学的时候,罗允受过他的提点,听说是受益匪浅,现在已经是一方小有名声的官家子弟。
“力道尚可,但灵活不足,且招式费力,遇到劲敌,难以走过三十招。”裴言道。
柳卫点头,很是赞同:“我也觉得这些招式有些不足,但不知道该如何精进,裴少将军可有什么高见?”
裴言略加思索方才柳卫的一招一式,说道:“回身之后,变攻为守,膝击以后再发力,省力之余,还能有空闲闪躲。”
说着还顺手与柳卫过了手,方才那些柳卫吃力使出来的招式,在裴言手里,竟轻巧许多,似乎不费力,便破解了攻击。
柳卫佩服至极:“少将军厉害。”
裴言淡淡回道:“客气。”
今日他算是很给柳卫面子了,亲自动手演示,若是柳卫天分足够,也算得到精进。这个道理柳卫也明白,心里暗自记了陈知沅与裴言一份人情。
见他的事了了,陈知沅拔脚就要走,却被柳卫再次拦住:“诶,殿下,少将军,你们这架势,是要去哪儿?”
方才只顾自己的事,柳卫这下才看出陈知沅他们匆匆忙忙,是要去什么地方的。
“后山?”柳卫问,“殿下去做什么?若是瞧风景,禾田湖旁的桔梗花田是个好去处。”
陈知沅眼角抽了抽:“本宫与那花田不是那么对付,就不去了。后山凉爽,在热汤池里泡一泡还是可以的。”
柳卫却立马兴致勃勃:“热汤池?真是巧了,方才我见到慕姑娘,她也说想去歇息一番,殿下,咱们一起吧。”
“慕姑娘?那倒是不必了,还是各走各路,也别碰上。”陈知沅拒绝的干脆。
“殿下看起来是真不太喜欢慕姑娘。”
柳卫终于将这话说出来,慕安安那日受伤之后,一直不愿搭理他,他实在想不通,陈知沅和慕安安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若不是都身份非比寻常,是绝不会有半点儿交集的两个人,是如何有不快的。
陈知沅冷笑:“本宫一个女子,自然不会喜欢另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