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陈知沅拔脚就往山下跑,柳卫一时反应不及,在她身后叫嚷:“殿下?殿下?”
陈知沅头也不回:“照顾好苏令安。”
“殿下去哪儿?”
“追阿桓。”
“殿下不是说追不上少将军么?”
“追不上也要追。”
生气
陈知沅一路狂奔,连脚下山路上的青苔都来不及注意,一口气跑过了桃林,却不见裴言人影。按说裴言有伤,不会走这么快,自己不过是与柳卫说了几句话的工夫,便跑着下来,不可能追不上。已经过了桃林,还没见着人影,便只能说明一件事,自己跑错路了。
他们本就是沿着桃花溪边走上来的,裴言多半也是从桃花溪边下山的。陈知沅累得直喘,还是小跑着到了桃花溪与山脚连接的地方。
算算时间,若是裴言正常下山,此时必然还在途中,陈知沅大可以就在此处等他,但她想都没想,顺着溪边便跑了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不如上山时那么明亮,陈知沅一心留意着山阶,生怕踩露了,丝毫不敢分神注意周遭一切。
她沿着竹林而上,密密的竹林里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拽着陈知沅的衣袖,将陈知沅拉近竹林里。
陈知沅一个踉跄,向后栽去,她挣扎着惊呼出来:“救命啊!”
拉着陈知沅衣袖的那人被陈知沅挣扎的手打到,闷哼一声:“是臣。”
那声音分明是已经下山的裴言。
陈知沅心想,裴言还真是能行,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躲着吓唬自己,她稳住身形看过去,裴言左手拽着自己的衣袖,右手垂着,正歇在一块大石头上。裴言本就生的白皙,又因受了伤更显得苍白,此时整张脸笼在青碧的竹林里,罩着阴影,加之他面无表情,多了几分惨淡凄凉。
这几分惨淡在看见陈知沅转过头来时尽数消散,陈知沅轻轻抬起他的右手,小心翼翼不敢太大动作:“都这样了,还躲着吓我,你手怎么样了?”
裴言轻轻扭了扭手腕,已经能动了:“只是脱位,臣会一些正骨的手法,慢慢摸索,已经复位。”
这不是假话,裴言征战几年,虽说没有受过危及性命的大伤,但双手脱位或是皮外小伤还是受过的,所以向临阳城有名的大夫专门学了正骨的手法,多了几次,手艺还不错。
陈知沅听到是脱位,悬着的心已经安了大半,一听到裴言自己动手复位,又提心吊胆起来。脱位是小,若是没能及时治好,留下隐患,便不大好治。陈知沅便要去把裴言搀扶起来:“我知你有些本事,但还是下山找随行太医诊疗才行,还好不是断掉。”
裴言由着陈知沅扶着自己,见陈知沅神色紧张,想着方才陈知沅脸色匆匆地从山下往上跑,满裙泥垢都来不及理会,心里猜了个大概:“柳幼青这样糊弄殿下的?”
陈知沅留心着脚下的青苔,觉得裴言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柳卫说的惊险,陈知沅一路怕的不行,生怕裴言的手好不了。
“若非柳幼青,殿下会来追臣?”
这话说的陈知沅没法回,裴言此言虽没有别的用意,但陈知沅听着,不太是滋味。按说他们一行五人,数陈知沅与裴言最要好,裴言受伤,按理应当是陈知沅最早发现。谁承想,不仅是柳卫最先发现,而且他不说,陈知沅兴许是下山之后,蒙头一大觉了也不会发现。
陈知沅自觉理亏,但还嘴硬:“你还说,受了伤还敢一个人下山,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下山也就罢了,在这半路停着干嘛,不是说不等我了吗,口是心非,跟谁学的这些坏毛病。”
裴言眼神扑朔,被陈知沅说中,又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什么“先行下山”自然是一时气话,陈知沅还在山上,裴言又怎会先走,可话说出口,又只好沿着桃花溪,寻了地方等着。裴言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着若是陈知沅能想起桃花溪边的路来,也算他们这些年情谊没有白费。
还好,陈知沅走对了。
裴言道:“殿下有闲心数落臣,不如扶着臣些,山路崎岖,臣怕摔了。”
陈知沅赶忙更用力撑着裴言:“是是是,你现在最需谨慎,我护着你,绝不让你再伤了分毫。”
两人就这样慢慢下山,陈知沅逮着个宫人,叫她去传太医,自己扶着裴言往帐子去。到了帐子外,陈知沅替裴言撩开帘子,等裴言先进去,自己刚想跟着进的时候,却被裴言抬手一拦:“殿下留步。”
陈知沅一顿:“怎么了?”
裴言看着远处太医跟着宫人快步走来,瞥了眼陈知沅:“殿下想进臣的营帐,臣倒是不介意,但男女有别,不合规矩。”
“不合规矩……你现在知道不合……诶,你就进去了。”陈知沅被挡在帐子外,心说裴言还真会瞎说胡扯,他若是顾及男女大妨的人,他俩的交情也不至于这般深厚。
陈知沅因裴言受伤这事,本是心中愧疚,想着今日裴言说什么做什么都得顺他一口气,结果才刚到帐子外,自己就被关在外头了。
此时太医已经到了,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陈知沅气鼓鼓的顺势一把推进帐子里。
这营帐的帘子和房门不同,上不了锁,陈知沅轻轻一撩,就能进去。可陈知沅想着裴言半分不理会自己,也就来了气,蹲在帐外,真就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