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赵音有些失神落魄,稳住情绪道:“没事,既、既然侯爷不在,我便回屋了。”
赵音转身时,浑身微微颤抖。
要不是云嬷嬷扶住她,赵音几乎站不住脚,一回到了蓝雨阁,她跌坐在床前,喃喃道:“清翊居然陪着她,亲自去查青玉的死因?若是查到我……”
“没关系的。”云嬷嬷脑子嗡嗡作响,也有些慌,但还是抚拍着赵音后背,安慰道,“大小姐别怕,您可是老侯爷唯一的女儿,杀一个贱婢罢了,侯爷顶多是训斥您两句,不会拿您怎么样的,安心…”
“对,他是不会拿我怎么样。”赵音目光焦躁,咬唇摇摇头,木讷道,“可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手上沾着血啊…”
顾清翊喜欢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如果直到她双手肮脏,去杀人……
赵音不敢想,使劲摇头,深呼吸一口气打了自己一巴掌,一定要冷静下来想对策!不能乱!
****
衙门。
马车内,沈雪柠十指交叠在腿上,无节奏地微微敲击,心乱作一团,杏眸含着盈盈的泪,像是汪着细碎的柔光,嘴微微抿着,两腮白如雪毫无血色,稳稳坐在软垫上,泪丝儿滑落,她鼻尖皱了下,心酸至极。
顾清翊从袖中拿出一张丝绢,递给她。
沈雪柠没看到,她满心满意都是青玉,目光尽是焦虑之色,脑海里乱的很。
顾清翊头一次在看沈雪柠那双永远安之若素的脸上看到了一些恐惧与害怕,她脸上不停淌着泪丝,沾湿了毛领,晶莹的泪挂在毛领尖尖上,他下意识替沈雪柠擦了擦泪:“不哭。”
沈雪柠水盈盈的眸子茫然地移过来看着他,微愣,刚刚是…顾清翊在安慰她?
顾清翊也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低咳了声:“我会为你做主。”
“谢…谢……”
马车停在衙门门口,沈雪柠立刻下马车,几乎冲入了衙门,期初衙役并不认识她,刚要拦着她,便看到了顾清翊在身后,即刻放行了。
由人带路,领沈雪柠去了停尸房内最里头的一间,幽深漆黑的停尸房为了满足储存尸首的条件,里面放了冰块,烛火微微,并不明亮,环境落针可闻。
沈雪柠朝前走一步,看着白麻布盖住的人儿,与青玉一般无二的衣裳,顿时,她就腿软,死死咬着嘴差点哭出了声,脚步如灌铅般缓慢走去,一点点走到尸体最前面,她苍白的指尖几乎颤栗着掀开一角白布,缓缓下拉,鼓足勇气霍地全部掀开!
一双微凉的手迅速轻轻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了。”
沈雪柠喉咙泛苦,几乎站不住:“我想看……”
顾清翊捂住她眼睛的手掌,指间便微微松开一条缝隙,透过那一条缝隙……
沈雪柠杏眸霍然瞪大!
她看见那女子满身血肿淤青,与青玉的衣服一模一样,衣服撕裂破烂而露出的部□□体,如切鱼片般血肉外卷,十分残忍,像是临死前被处以极刑般,一刀刀刮在身体上生生将血肉外翻的,下.体肿胀塞了杂物,沈雪柠未经房事,无意看到立刻哭出了声,立刻把掀开一点点的白布盖上去!
再往上看,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手指成畸形外折断,像是被人特地踩断的,再往上看,脸上全是血污,伤肉模糊,眼珠子外凸掉在鼻尖上…嘴唇被人割了几刀,肉掉在下巴处,根本看不清长相。
只有额头和脑袋没有受伤。
虽然死状惨烈,看不出面容,可和穿着和青玉昨夜一模一样的衣服,身量一模一样,身材一模一样,不是她又是谁?
而且,是经过沉云野辨认的。
“青、青玉……”沈雪柠哀哀欲绝,泣不成声,痛心入骨,“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沈雪柠无力靠在停尸木板上哭的泪如泉涌,惨白如织的俏脸上晶莹的泪成串落,咬着牙:“我一定会揪出害你的凶手,青玉…青玉…你陪了我二十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顾清翊揽住她双肩,搂住快要朝后跌倒的人,一把将白麻布盖在尸体上严严实实遮住:“沈雪柠?我带你出去,回府吧,我陪着你回去。”
沈雪柠推开了他,就站在尸首面前,咬着唇双肩发抖,摇着头哭着:”青玉,我会给你报仇的。青玉,对不起……”
她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几乎扑在了尸体上。
被顾清翊一把抱入怀中,拉着她的手,定定地喊道:“沈雪柠,她已经死了。我陪你回去一起查,我会帮你查出凶手严惩的。”
“不,我不走,我要陪陪她,青玉多么怕黑啊,她那么怕黑怕死怕痛的人,被人引出府伤害成这样…她一定很疼。”
沈雪柠情绪几近崩溃,不管不顾抱住尸体,顾清翊强制性将她拉入怀中,攥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直视自己,看着她夺眶而出的泪,和眸子里面的慌乱痛苦,他才发现,这个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并非他从前看到的那般永远安静不哭不闹。
她也会哭,会闹。
“回府。你扑在她身上,会破坏仵作查验线索。”顾清翊将她拦腰抱起,将她的头按在怀中,紧紧抱住她大步跨出衙门,冷冷瞥了眼京兆尹,道,“切记保护好线索,不准任何人靠近,本案,我亲自审理。”
沈雪柠扑在顾清翊怀中,情绪过激,死死抓着顾清翊的上衣,咬牙,悲痛哭泣中发誓,她一定不会、放过、伤害 、青玉的凶手。
无论是谁,她都要报仇。
顾清翊没哄过人,怀中女子哭的厉害浑身发抖,眼眸悲痛,他抬高手迟疑了下,又迟疑了下,僵硬又别扭地、轻轻抚拍她的后背,顺着她纤瘦的脊背一下下,安抚着:“不哭…别哭。不要哭。”
等到了侯府时,紧皱眉头的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干什么,他在…下意识地安慰沈雪柠?
怀中的人哭的天昏地暗,伤心欲绝,哭累了,只想找一处温暖的地方躲着,沈雪柠无力极了,她不管这个人是不是顾清翊,她只是在绝望之下想借个肩膀靠一靠。青玉,是她二十年的亲人…啊…
下了马车。
顾清翊如抱易碎瓷器那般,将人儿小心翼翼的抱下马车,他身量高大昂藏七尺,而沈雪柠娇瘦小小的一团被他裹在怀中。
待顾清翊走入府中时,众人惊得忘了行礼,云管家亦是愣住了,下意识道:“侯爷怎么会抱着夫人?啊瞧我这嘴,夫妻抱着也是应该的,只不过……”
云管家连忙打了自己的嘴,只不过他们从来没在公共场合抱过,所以这这这…
赵音一听顾清翊回来了,连忙走出来端着重新做好的糕点,满脸温和的笑容,看到他抱着沈雪柠走向听雨阁,她僵住笑容,手中的糕点“哐当”声,掉在地上,碎了。
再次做好的糕点又碎了。
而顾清翊并未回头。
进了听雨阁,将沈雪柠放在地上,沈雪柠失魂落魄间,忽然抬头:“昨夜的可疑人物,都在浩铭轩了吗?”
闻讯赶来的沉云野,猛地点头:“是的。夫人若是想要去审讯,现在就可以去。”
“好。”沈雪柠擦了擦又红又肿的眼,攥紧袖子,目光中尽是隐忍的仇意,朝浩铭轩走去。
然而…
下刻。
云管家跟活见鬼似的,吓得匆匆跑来,额前布着冷汗,大声禀报。
“夫人侯爷,门口来了个俊俏耳朵公子…说是来送青玉姑娘回来的…青玉不是…死了……死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青玉……”
◎最新评论:
【啊啊啊啊我看前面差点哭死,还好青玉没死呜呜呜呜】
【。】
【撒花】
【坐等和离~烦透了这个赵音,还有这个王爷,这堆破烂事】
【俊俏耳朵公子,是什么意思?】
【撒花撒花撒花】
【怎么还不和离烦死了】
-完-
第18章 你最想要袒护的人
◎要杀我最在乎的人.◎
沈雪柠瞬时抬头,朝外走去。
府门口。
停放着一辆木板牛车,牛车上铺着软软的枯草,而枯草上躺着的不是青玉又是谁?!青玉额前肿了好大一个包,像是撞墙撞出来的。
她衣裳完整,昏迷不醒。
推着牛车的年轻男子,身穿鸦青色长衫,衣襟处绣着文竹,墨发半披半束簪,随意懒散地朝牛板车上一坐,嘴里叼根茅草,朝府门口道:“你们不是说找到这女子,重重有赏吗?我找到了,在哪里领赏?”
沈雪柠下台阶,目光全然在青玉脸上,指尖似不敢相信般戳了戳青玉,连卷睫上的泪丝都还挂着,不可置信地喊了声:“青玉!”
她脑海里闪过先前在衙门看到的尸体,血肉模糊,看不清面相,只是衣服与青玉一模一样,身材也与青玉一模一样。
他们都认错了!
先前看到的就不是青玉!
面前才是如假包换的青玉啊…
沈雪柠欣喜若狂,连忙让白桑和福安扶着青玉进门好好休息,这才抬头看向那年轻男子,这一看,她微微怔了下。
只见这男子双手环抱,微风习习中墨发微扬,长眉入鬓,金质玉相,人如青竹般端正清儒,平生出一股子雅俊,可他嘴里又叼根草,稍微显得不羁了些,随意散漫,舌尖抵着上颚,眼里闪过趣味儿,勾唇笑容恣意:“这位夫人,我可是帮你救了那什么玉,你不请我进府喝杯茶?”
“公子,里面请。”沈雪柠侧身。
沈雪柠走在前面,莲步轻移,而男子跟在她身旁,眸光清透,时不时扫量她。
顾清翊跟出门,第一眼便看到迎面而来的男子,目光若有似无地放在沈雪柠身上,这是同性别之间才能明白的那种扫量目光,带着探究与稍加掩饰的欢喜,甚至还有对囊中之物或猎物的跃跃欲试。
这个男子,不简单。
顾清翊不动神色,从后面卡进了沈雪柠和陌生男子中间,冷眼道:“你怎么称呼?”
“江。三点水的江,江嵘。”江嵘唇角笑意敛了些,目光幽深。
“久闻侯爷大名,百闻不如一见,侯爷长得真是陈世美。”江嵘拱手,虚虚施了一礼。
“大胆!”沉云野听之色变,立刻大喊,“喂喂喂,后生,你胡说什么啊?陈世美是和等人也?你也敢用在侯爷身上?”
“哦哦。”江嵘处之泰然,擦了擦额前的汗,“陈世美不是绝世美男子吗?我瞧侯爷长得俊,夸他陈世美可有不妥?”
陈世美,抛弃原配的负心汉,人人得而骂之。
谁人不知?
在赵音回来后,顾清翊要和沈雪柠和离这种情况,夸他陈世美,还以为变相骂他呢。
“不准这么夸,咳,反正这种形容词不准放在侯爷身上,要不然小心你的舌头。”沉云野捏紧腰间的剑柄,冷冷威胁。
江嵘害了声,拱了拱手表示知道了,然而他密密的黑睫下闪过冷笑,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狂。
“清翊!清翊…”
那边,听说青玉活着回来了,赵音一刻不敢停地跑来,看着白桑和福安扶着的青玉,好端端的,就额头破了点皮,差点没站稳。
那群人,不是说办妥了的吗!赵音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迅速稳定下来,然而!在她看见江嵘的那一刻起——
赵音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为苍白,近而身子就吓得瘫软,立刻朝后倒去,幸好云嬷嬷眼疾手快地扶她一把,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您怎么了?”
“草民略懂医术,可以让我看看。”江嵘似笑非笑,那一双桃花眼里像布了迷雾般,深不见底不可揣测,三步走去,扶了赵音一把,“大概就体虚,没站稳吧。”
赵音顿时汗毛倒竖,干咳了下,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虚虚施了一个见面礼,点头:“是,是。公子说的对……”
顾清翊并未注意二人间的举动,他与沈雪柠并肩而立,朝听雨阁走去:“既然青玉活着回来,只要等她醒了,凶手不出片刻便能查出。”
这一听,赵音腿一软,差点又没站住。
江嵘瞥了她一眼,赵音立刻恭敬沉默地站在了顾清翊身后,似有些躲避、害怕、恐惧。
听雨阁。
“不止公子你,是怎么救的青玉?”沈雪柠坐在庭院中,看着医师忙忙碌碌给青玉检查伤势,她冷定地看着江嵘。
江嵘在众人的审视之下,喝了一杯茶。
“我昨夜纯属路过南街十三巷,碰见几个乞丐醉醺醺的抓住她欲行不轨,我正准备出手相救时,你这性子烈宁死不屈的婢子便打算撞墙自尽,好在那墙年久失修,只是撞晕没撞死。我将几个乞丐将捆成一处,扔在外面呢。恰巧又碰见拿着画像寻找的人,就把婢子送到了这里。”
果然,沉云野在外面抓进来五六个乞丐,拿水一泼,打晕的乞丐们全部醒了。
顾清翊观察那六个乞丐,扫了一眼:“装的蓬头垢面,却头皮干净,手脚看上去脏,但指纹间并没有腻着乞丐特有的脏污,你们不是乞丐。”
“我们真。真是乞丐……”那乞丐连忙跪倒磕头,急忙喊道,“侯爷明鉴啊!昨夜我们只是喝了点酒,醉后不清醒才会临时起歹意,想想…对那姑娘…但犯罪未遂,求侯爷网开一面!”
“乞丐饥一顿饱一顿,哪里有钱喝酒,还能喝到醉?”沈雪柠攥紧粉拳, “你们是谁指使的?”
几个乞丐一顿摇头:“求夫人放过我们,我们就是临时起意,求求您了,我也是第一次干……”
“昨夜未在房中的小厮已经都在这里了。”沉云野带了一波人走来,缓缓道,“其中一人用了补墙的白浆,是兰月阁后厨的家丁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