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来个身高七尺半约莫二十岁的年轻家丁,张三双腿朝地上扑通跪下:“侯爷!我那白浆是补屋中漏洞的,墙起了裂缝,晚上灌进来风,我才买了白浆…”
“胡说,你屋中并没有墙缝。”沉云野反驳道,“还在他床底下搜出了一柄木剑,我瞧着像是沈之默公子玩的,夫人看看。”
“昨夜修补狗洞的人是你。”沈雪柠接过木剑,目露深思,一字一句沉甸甸,“府上只有后院养了狗,你是兰月阁大小姐的人,袍摆怎么会有狗屎?你是修狗洞时不小心沾上的。”
张三背后的粗布袍摆最下面,果然沾了一点不起眼的狗屎。
“你身形与我胞弟一般无二……我晓得了,定是你扮做我胞弟的样子,拿着木剑,穿着他的衣服,在昨夜故意引青玉钻狗洞出府,引到南街十三巷,你再钻狗洞回府后,立刻补上狗洞销毁现场。”
“我没、没有!这可是害人命的事情,我万万不敢做啊,我家中还有六十多岁的老母亲,我怎么敢?”张三慌了神,缩着脖子不断磕头,坚决不承认,“夫人只是猜测臆断罢了。我真的没有!给我一百个胆子——”
沈雪柠攥紧木剑:“白桑福安你去屋里搜,定然还藏着我胞弟的衣服。”
张三彻底愣住,吓得脸色苍白。
顷刻,果真找到了沈之默平时穿过的衣袍。
“夫人真是冰雪聪明。”斜靠在墙上,环抱双手隔岸观火的江嵘,不冷不热道。
“此人粗布袍子缝了不少补丁,都是从里面缝的小心隐蔽,想让人看不出。是个好面子又生活拮据的人。若是平白得了件公子哥穿的好衣裳,自然是要留起来变卖,或者放假时偷偷在外面穿。可侯府仆子的月钱,不至于让他买不起件新衣服吧?这身粗布袍子缝了又逢,脚尖的鞋也是补了又补,这般节省,想必是家里遇到了难处。而你幕后主使者,定是给了你大量的银子,能解你燃眉之急才足以让你铤而走险害人命吧。”
侯府月钱,低等仆子都是一月三两,粗布袍就十几个铜板,三两购买二十几件了。
“这位公子也是料事如神。我们在他床底最角落的地板地下,找到了之默公子的衣袍,还找到了一百两白银。”白桑气喘吁吁跑回来。
如此,张三更是冒着虚汗,一下子哑口无言,面如土灰跌坐在地。
正巧青玉此时醒了。
“青玉,你看看,引你出府的人是不是他?”白桑道。
青玉脑子晕晕转转,还身陷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抱住沈雪柠哭着,忽然转头看着张三,脑子里回忆起昨日的光景,有些不大肯定:“昨夜有人冒充公子引我到南街,但天色天黑,他回头的瞬间,我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可身形和他一模一样。”
“就是他了。”云管家叹口气,“他家老母亲身逢大病,正急需要钱到处找人借了,平白多了一百两,不是他拿钱害青玉,能是谁?”
见计策败露,张三狠狠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万般绝望地哭着:“奴才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老娘病的重,奴才一出生爹就死了,是被母亲一手拉扯大,奴才走投无路,就想着铤而走险,为母亲讨一点病钱。为了母亲了,我宁愿去死来换钱都愿意……”
“你幕后主使者,是谁?居然这么害青玉!”福安气的揣了他几脚,“你自家老娘病了,就可以害人吗?!”
幕后主使者,他是兰月阁的人…大小姐的人…
众人不肖想也知道是谁,但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妄加猜测。
顾清翊亦是站在树下,面若冰霜地冷冷看着那个奴才。
“是大小……”姐字没说完。
顾清翊冰冷如冬月寒风,直截了当地打断:“够了。沉云野支二百两给他娘看病,然后把他送入官府,按律法判刑。”
“他身后不是还有幕后主使吗?不追究了?”江嵘悠悠道,“大小是谁?你们府上有这个人?”
没人敢说话。
因为大家都知道,顾清翊这是要袒护赵音的意思,表面上支钱给张三娘亲看病,实则是作为他揽掉这件事情全部责任的补偿。
张三也明白,这是要让他背了全部罪责,就可以有二百两,权衡了下,犯罪未遂最多十年牢狱,他当即喜不自胜地磕头,改了口风:“是奴才居心不良,想要害青玉姑娘,此事没有幕后主使……”
门后偷听墙角的赵音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嘴角缓缓扬起胜利者的笑容,果然,清翊会保护她,就算她做了错事,清翊都不会罚她的。
“有幕后主使。”
一道清脆的女声反驳着,沈雪柠目光像浸了冰水般,失望地直视顾清翊,她嗓音暗含不甘,声音裹着无力,“你是天下百姓心中最清正廉明的永安侯,你心里很清楚幕后主使是谁。你……要袒护一个犯罪的人。”
顾清翊喉结微动,他看到沈雪柠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眼眸微红且目光破碎,没有哀怨,有的全是对他的厌恨,他沉默着接受她的指责。
“你最想要袒护的人,差点杀了我最在乎的人。”
“我,第一次这样厌恶你。”
沈雪柠眼眶含泪,厌恶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言语如刀刃狠狠刺去,“顾清翊,你让人厌恨。”
”沈。沈雪柠。”顾清翊有些慌,他浑身上下涌起一阵战栗,拉着沈雪柠,“你别这样看着我……”。
顾清翊受不了沈雪柠这样的目光,他觉得心脏仿佛被人扎着细细密密的针,酸疼酸疼的。
作者有话说:
顾清翊火葬场警告,我已经烧好熊熊烈火了
◎最新评论:
【文真的不行,情节单一文笔流水,但作者意外的可爱,希望下次有缘再会】
【咦 江嵘?跟前面那个熔是同一个人吧,真男主来了是吧】
【"不止"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特别希望能有一个更好的男二懂女主爱女主 然后谈场恋爱再回头也来得及啊 都这么偏心。以后女主也偏心男二男主一定可以理解的吧】
【变态不得好死,】
【这是男二来了吗?
这顾狗就直接送去火葬场扬灰了好吗?男二上位不香吗?男三也行~】
【爆更吧!我看谁都比顾狗好。】
【啥时候爆更啊】
【撒花撒花】
【虐死他气死了】
-完-
第19章 把刀尖攥在掌心里
◎鲜血淋漓。他说:给我些时间◎
“从前我那样隐忍卑微的爱慕你,你如何冷漠对我,我都从不怨你恨你。因为自己一腔情愿,就是容易吃苦呀…我爱你是我的事,你不爱我是你的事。我愿意默默付出等你对我动一点点心,都是我的事,所以我从不怨恨你的冷漠,哪怕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冷漠,伤我伤的有多狠……“
沈雪柠咬唇,通红着眼,泪水迷漫了双眼,叫人看不到视线,她几乎有些难以遏制的激动,声线哽咽,“但从你袒护幕后凶手开始,你就是她的帮凶,是企图杀我最在乎的人的□□…我与你…犹如此袍,一刀两断。”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沈雪柠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哗地一声毫不迟疑地割下水蓝色袖袍的一角,一分为二,还带着女子微微馨香的袖袍在凉风中,摇摇缓缓,落在地上。
顾清翊从未见过这般的沈雪柠,决绝且坚定,眼眸冰冷,他忽然感到一阵后怕,没有了,从前看着他时永远眼眸暖柔似春的女子,没有了。
“沈、沈雪柠,你…你冷静冷静。我会补偿你…”顾清翊哑着嗓子,运筹帷幄的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他喉结微动,眼神微暗,“我替阿音,对你说,抱歉。”
“我真是,厌恶你。”沈雪柠冷笑。
她从前最爱的男人,在替伤害她亲人的凶手说抱歉,呵。
讽刺。
真的讽刺。
见到二人因为自己吵成这样,青玉很是愧疚,红着眼扶着沈雪柠,也跟着吧嗒吧嗒掉眼泪:“小姐,你别哭,青玉活着回来了。青玉只是一个婢子而已,小姐不要为了我和侯爷吵架,你们是夫妻…”
青玉不想因为她,让沈雪柠和顾清翊的关系恶化,她怕小姐惹怒了侯爷,万一侯爷报复小姐怎么办?
“夫妻……”
有这么做夫妻的吗?有几个丈夫是这样的…
沈雪柠呵地一声笑了出来,泪水淌过如凝脂般的雪腮,“顾清翊,你写的和离书呢?”
?!云管家与周围的仆从皆是诧异的微微张了嘴巴,主动要求和离的竟然是夫人吗?夫人主动和离,她一个弱女子离开侯府能去哪里呢?
他们看见,一向冷静自持的侯爷有些慌了,沉默寡言地站着,只字不言,站在那里,甚至有点茫然。
在这场争吵和博弈中,他们永远雷厉风行的侯爷,处于劣势。
“我…没有写。”顾清翊舌尖泛苦。
“烦请侯爷现在写一份和离吧。”沈雪柠心底绞着痛,像是一柄利剑插在心脏上搅动着,她晓得,心痛也就只痛这一次,痛到极致,方是物极必反…便不会再疼了吧……
“我……”顾清翊咬牙,“没有纸笔墨……你…给我点时间…改天…写…”
顾清翊没弄清楚自己为何会心痛,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见不得沈雪柠掉眼泪了…他心口堵得有些喘不上气,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几乎丧失了思考,不再理智,本能告诉他,这纸和离书,他真的不想给沈雪柠。
不是表面夫妻吗…
为什么真到了要离,却迟疑了。
顾清翊头有些疼,整个人有些恍惚。
他看到娇瘦的沈雪柠转身,款款入屋,脸上挂着泪丝儿,她哭的有些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将手中捏紧的纸和笔按在石桌上,声线哽咽地像断断续续的屋檐雨滴,本就清丽绝伦的俏脸,越发苍白,透着一股子人见人怜的楚楚可怜来,看的他更是难以自制的难过。
“笔,纸,你也有手。”沈雪带着浓浓的哭音,她向来是仪态大方的,即使和离也不愿意把自己搞得像泼妇,所以她擦干泪水,深呼吸缓和了情绪,极力平静地说话:“侯爷可以开始写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
顾清翊抓起桌上的水果刀,眼都不眨地握右手心中,紧紧捏着,刀尖割进肉里,染红白刃,血一滴滴连成细线没入脚下的泥土,流成小滩血,刺眼醒目,他眉头都不皱一下,认真地看着她:“现在,写不了了。”
手受伤了,写不了。
“等我伤好再说吧。你不要急。”顾清翊松手,刀刃落地。
他右手心全是鲜血,五个指尖都在滴着血,伤口有点深,能看见红中带白的肉,他却从容地负在背后,转身离开听雨阁,神色有些疲惫。
他有点累。
原来碰到再棘手的难题,都不如这一次和沈雪柠吵架来的累。
顾清翊一步步离开,身后就滴了一滴滴血。
满院的人,面上震撼,心中错愕,迟迟没回过神来,有反应过来的仆从连忙朝沈雪柠行了个礼转身仓皇离去,跟上顾清翊。
最震惊的是赵音……
她捂住嘴,美眸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形孤冷的顾清翊。
双眼通红,嫉妒地快要发了疯,她抓着云嬷嬷的手,言语仓皇:“清翊宁愿伤了手,都要逃避和离…他真的是对沈雪柠上了心……我说什么来着,我说,动心转化为喜欢的过程,非常快速。不可以…一定不可以让顾清翊爱上她……我要阻止……一定要阻止……”
赵音失神落魄地回了兰月阁。
顾清翊有些狼狈地回了浩铭轩,一回浩铭轩,他就锁上了大门,伤口也并不包扎,就坐在地上靠着墙闭着眼,满脸倦容。
从午时到黄昏,从黄昏到日落。
在反思,也在思考。
他试图弄懂自己为何疲惫,为何痛心,为何舍不得,为何沈雪柠那般决绝。
他是错了,不该明目张胆偏袒赵音,但赵音是义父唯一的血脉,于他有再造之恩的养父之女。
他不可能让赵音做十年牢的。
义父曾护他救他教他养他传他爵位,义父已死,临死前托孤,他只有将恩情报在赵音身上。
而沈雪柠,他会补偿她的…
****
屏退一干仆从后的听雨阁,寂静无比。
沈雪柠坐在石桌前,素手撑着额头,疲倦地闭上眼。
“福安,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从现在开始,我们随时都可能搬出去。”
“收拾好了的,夫人!”
福安正给沈之默熬每日必喝的药,缓解脑部淤血堵塞,叹口气,忍不住悄悄自言自语,“侯府就是欺负咱夫人没个娘家人,若公子脑子正常,早就参加科考了,以他从前的学识定能高中封个什么官,夫人有人撑腰就不会被欺负了……”
他絮絮叨叨的,将熬好的药舀入碗中:“希望公子吃了药快好起来,唉!”
江嵘刚去找云管家领了赏,又折返回听雨阁,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天色;“夫人,我想借宿一晚。草民山里人,把青玉送到了贵府后天色太晚,住不起京城客栈…”
他小心翼翼地偷看沈雪柠,她一睁眼,眼里都是伤心痛苦后的支离破碎,疲惫失落,眼神无光。
沈雪柠疲乏道:“福安,你给他安排一下。今日,多谢江公子。”
江嵘自然而然落座在石凳上,为她倒了一杯热茶,袅袅的热雾笼在半空中,她有些悲伤的眼叫人看不真切。
临近三十的年末。
树桠上积的雪还没化,微凉的夜风拂过,枯叶与雪渣都会簌簌掉;暮色霭霭中,深灰色的天空升起零散的星辰,冷白的墙、孤零零的红梅、清寂的月色,四周落针可闻的死静,让她仿佛置身寒潭,孤单、沉闷,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