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江城的大海,我虽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但是只去过一次,那一次之后我再也不想去了,因为特别失望,和电视上演的那种湛蓝如天空倒影般的海水完全不同,海水是混黄的,看上去肮脏极了。
但是听了程心遥的话,我开始萌生想去看海的想法。
当然这种想法突如其来,只是想想罢了。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不久,我自己一个人跑到了海边。
那天我和伯母吵架了,我开始反击,不再任由她的打骂,面对我的反抗她气急败坏像是一个疯子疯狂的握着藤条发疯一样抽着我,奶奶又急又气的拉扯她,我逮住空隙拼命的跑了出去,头也不回,穿着塑料拖鞋冲出门口的时候重重摔了一跤,酸疼得让我忍住眼泪一瘸一拐的扶着墙缓了两秒之后又不顾疼痛继续跑。
如果有刀子我一定会转过身回到那个充满霉味儿的房子里,一刀捅死伯母。
可是我两手空空,除了伤痕。
我站在海边柔软的沙滩上,看着浑浊的海水心情变得更加糟糕。最后站累了,索性坐在沙滩上,任由海水冲刷着我的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整个人都在发呆,直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玉招!”
是程心遥,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他骑着单车震惊的看着我说:“你又挨揍了?”
我感觉到难为情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膀。
他推着车子想了想慢吞吞的说:“坐上来。”
我坐上了他的单车,随他回了家。
他家是一套二层小楼,我联想起有人说他家是民宿心里暗想真是有钱人的少爷?
他母亲年纪不大,似乎看上去更像是他的姐姐,漂亮又时髦,看见我特别热情的招呼“天啊,我家程心遥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
她的话更加让我窘迫,我手足无措的呆在那儿,程心遥的母亲拉住了我的手“我们搬到江城不久,我家程心遥性格太闷了,第一次带朋友来我们家做客,欢迎欢迎。”
程心遥的母亲热情开朗,晚上留我住宿。还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我看着一桌子的丰盛珍馐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我的手艺不知怎样,我本来打算想开一间小酒馆的,但是程心遥却极力反对,只能改成民宿了。”
程心遥淡淡的说:“妈,你本来已经嗜酒如命了,不能再开酒馆了。”
“你这小子!”程心遥的母亲笑得灿烂。
我面对一桌子的好菜却吃不下,肚子疼得厉害。
“晚上不要回家了,我给你家人打电话,你住在这儿,晚上我们唱卡拉OK然后去海边放烟火?”
我迟疑的看着程心遥。
程心遥淡淡说:“她家人不太管她,不用打电话。”
我想说什么可是肚子疼得厉害,两腿之间感觉黏糊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出。
程心遥的母亲把我领到房间细心的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今天在海边着凉了?”
那是我第一次初潮,程心遥的母亲为我准备了干净的内裤和卫生棉,她神神秘秘的在我耳边对我说“你现在就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子了!”
大人?
我曾经多么想成为大人,可是当我成为大人的一瞬间我似乎又有些排斥着这个身份。
第二天程心遥的母亲亲自送我回家,伯母神色淡然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程心遥母亲走后,她就把我关在地下室里,然后站在门口尖声的痛骂。
我一点不生气也不觉得怨恨,我仿佛听不见一样坐在地下室的床板上,突然想起了程心遥,似乎不再像从前感到害怕和无助。
在学校里我和程心遥的关系一直很平淡,他似乎戴上了一副让人看不清楚的面具,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恰到好处,但是只有我们俩个的时候他才会卸下面具,那时候才是真实的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着好奇和不满,有着喜怒哀乐。
逐渐我也走入了他的世界,他对于自己的事情很少提及,但是我敏感的知道他性格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源自他的父亲。
他曾说过他父亲狠心的抛弃了他们母子。之后再也不曾提及。
但是他母亲酗酒越来越严重,当初那句嗜酒如命并不是玩笑话,很多时候我都要过去帮忙,帮助他把醉得一塌糊涂,吐得一塌糊涂的母亲换掉脏衣服,清洗身体。
高中一年的冬天,伯父因为贪污入狱,奶奶也因为年迈受到打击一病不起,她的病越来越严重,她整日躺在幽暗的阁楼里,偶尔会说胡话。
我积累了十几年的不安终于冲破了躯体,我魂不守舍的守在奶奶的身边,昔日温馨的阁楼里弥漫着老年人身上特有难闻的气味,这种气味虽然看不见但是粘稠得让我似乎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直到有一天早晨,奶奶突然坐了起来,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