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舟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他走过去的时候,赖小锋的话刚说到一半,而且声音不小。
秦栀愣了一下,大脑已经飞快转动,赖学长说的话多了,也不知道沈鹤舟听到的是哪一句,还是说都听见了?
正当秦栀头脑风暴的时候,沈鹤舟的声音传来,沉着平静。
“你不用担心那些情敌。”
闻言,秦栀倏地抬眸,大脑宕机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沈鹤舟听到的是哪一句!
沈鹤舟虽然因为中队的那场直播,被大众关注了一段时间,但他本人几乎从来不碰社交软件,至于那些直播间里无关痛痒的暧昧留言,他也从未放在心上。
关掉直播间,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消防员,跟成千上万的网友,仅仅只是陌生人的关系。
然而有些东西,他不在意,不代表秦栀也不在意。
沈鹤舟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他抬眸看向那面镜子,女孩红着脸,眸光闪烁,眉眼间流露出的局促感,像只慌张的兔子。
沈鹤舟抿唇,认真道:“我的心一直在你那里。”
话音刚落,秦栀心底那股仿佛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尴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停滞的呼吸,还有砰砰加速的心跳。
见了沈鹤舟太多一本正经,冷静自持的一面,他这样平淡又认真的说情话,秦栀一时间觉得意外,心底的防线又一次出现裂痕,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完全崩塌。
静默两秒,秦栀红着脸清了清嗓子,却不知道如何回应,于是紧抿着唇瓣,身板坐得笔直,神情严肃地“嗯”了声,像是缓解尴尬,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我知道。”
这句话脱口而出,秦栀才觉得不对劲。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迷之自信呢?
果然,沈鹤舟听到以后明显愣了愣,下一秒笑起来。
秦栀羞愤得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沈鹤舟笑着垂了垂眼,薄薄的唇角微弯成一道很淡的笑痕,向来寡淡平静的表情被打破,带了点懒懒的宠溺感。
秦栀咬着下嘴唇,耷拉着脑袋鹌鹑似的不吭声了。
就在秦栀觉得自己全身的温度高得快要燃烧起来的时候,车窗外传来一道急促飞奔的脚步声,紧跟着后座的车门从外面拉开。
赖小锋一边喘着粗气整理乱糟糟的头发,一边着急上车,十分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啊,肚子不舒服,让你们久等了!”
赖小锋风风火火地上车,终于打破只有两人的尴尬局面。
沈鹤舟敛眸,语气很淡:“没事。”
赖小锋正要问秦栀有没有拉肚子的情况,毕竟两人这些天吃的都是同样的东西,结果他扭头便看见女孩红得不正常的脸颊。
他惊讶,忍不住问:“学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没发烧吧!”
“......”
秦栀摸了摸鼻尖,果断摇头:“没有。”
赖小锋:“没有就好,你这脸红得,我还以为病了呢。”
说完,赖小锋又问起秦栀有没有肚子疼,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终于转移了秦栀的注意力。
听着后座两人的闲聊,沈鹤舟俊脸温和,嘴角始终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痕。
十几分钟后,三人终于到达怒江附近,隔着马路,秦栀便听到一阵湍急的水流声袭来。
下车后,秦栀和赖小锋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嘴巴微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沈鹤舟跟在身后,神色平静。
三人所处的位置在一个大峡谷的地段,地壳落差大,湍急浑浊的江水翻涌奔腾,撞击着周遭的奇峰峻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终于亲眼看到传闻中的怒江,赖小锋不禁两腿发软,脑袋也一阵眩晕。
一想到接下来的任务,赖小锋咽了咽嗓子,很怂的打起了退堂鼓。
秦栀望着眼前的怒江,不仅有波澜壮阔,还充斥着重重危险。
大峡谷的两边是海拔三千多米的高黎贡山和碧罗雪山。
这里有很多少数民族,世世代代依山而居,因为地势险峻,环境恶劣,所以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长期都处于极其贫困的状态中,而这里人数最多的就是傈僳族。
秦栀怔愣出神,沈鹤舟走过来,站在她身旁,沉声道:“怒江的水流量是黄河的1.6倍,过了那座桥,就是你要到的村庄。”
秦栀顺着沈鹤舟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怒江的两岸都有村民居住,有一座宽阔的大桥将两边连通,然而几年前,大桥还未修建完成的时候,两边村民的往来只能靠一条溜索。
来这之前,秦栀做足了功课,比如五年前,山里的孩子到镇上读书,只能爬这条溜索,一低头就是湍急的江流,一个猛浪就可以将人完全吞没,若是不慎掉下去,尸体都找不到。
如今虽然有了可以通行的大桥,那条溜索还是保留到现在。
秦栀看向已经开始哆嗦的赖小锋,温声提醒他:“学长,我们现在过去吧。”
一听秦栀真的要靠那条溜索过去,赖小锋皱眉,犹豫道:“学妹,要不我们还是走桥过去吧,这溜索看着太危险了。”
这要是滑到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掉下去怎么办?就算是会游泳,也肯定爬不上来。
出发之前,许主任开会的时候提到Y省的溜索,要求主持人和跟拍人员实地体验一遍溜索,以个人视角拍出贫困地区人民过溜索的感触,毕竟这里世世代代的村民都是靠这条索道生活的。
赖小锋看到底下奔腾的江流,实在没有勇气滑过去,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
秦栀皱了皱眉头,轻声问:“学长,你还好吗?”
赖小锋哭丧着脸,实话实说:“不太好。”
来这的前一天晚上,赖小锋就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没想到看到怒江的第一眼就怂了。
再多的心理建设都没用。
拍摄组只有三个人,王静怡请假没来,赖学长看到江水腿软,要想完成今天的拍摄任务,秦栀发现只能靠她一个人。
秦栀想了想,眉心舒展,对赖小锋开口:“学长,那你直接去对面等我,我过了溜索就去找你。”
叮嘱完,秦栀背上拍摄装备,转身就要走,而被她忽略许久的沈鹤舟薄唇微压,一伸手轻轻松松扣住她手腕。
“你要靠溜索过去?”
沈鹤舟的声音很沉,眉眼低垂,笔直绵密的眼睫勾勒出眼眶的弧度,漆黑剔透的眼眸幽暗深邃。
秦栀停住,这才意识到刚才只顾着想拍摄,忘记了沈鹤舟的存在。
她看了眼被男人握住的手腕,随即点头:“嗯,我想试试。”
考虑到沈鹤舟现在也是他们小分队的一员,秦栀不假思索地建议道:“沈队长,要不你和赖学长一块过去等我吧。”
“等我滑过去咱们再汇合。”
女孩微仰着脑袋,对他说话的语气再认真不过,而且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帮助。
沈鹤舟唇角收紧,短暂心塞了两秒钟。
他的掌心攥着女孩纤细莹白的手腕轻轻握了握,喉间溢出的声线低沉微哑,却有着不容忍拒绝的口吻:“溜索很危险,我跟你一块去。”
过溜索可不是游乐场里那种刺激性的冒险游戏,要是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这条路虽然是以前村民通行的路,但也有不少人掉下去,不会滑,或者滑到中间铁索不动,钩子断裂就会直接掉进怒江。
闻言,秦栀睁大眼睛,秀气的两道眉毛轻抬:“沈队长,你确定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面前的男人目光很淡,不露痕迹地滑过她的脸,“确定。”
秦栀抿抿唇瓣,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一块走向溜索的开端,沿途是湍急奔腾的水流声,刺激着秦栀的耳膜,沉沉地压过她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
秦栀克制着表面的冷静,但心里还是有一丝害怕的,但一想到住在这里的村民,无论老少都滑过溜索,有些孩子为了读书,天未亮就来滑溜索去对面上学,想到这,秦栀又没那么害怕了。
溜索上有两道铁索,可以同时坐两个人,需要一边高一边矮,然后从高处往低处溜过去,需要停下来的时候,自己还要把握好“刹车”的I力度,要是力度不对,很有可能悬在边缘,或者撞到岸上的石头。
沈鹤舟倒是一点也不怕,事无巨细地叮嘱秦栀待会上了溜索后应该怎么做。
秦栀听得认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两人到了溜索前,秦栀坐在偏矮的那张简陋的座椅上,调整好放在腿上的拍摄装备,沈鹤舟微微俯身,细致又耐心地帮她系好两道铁索,确定安全无误后才坐在秦栀旁边偏高的座椅上。
坐好以后,秦栀的身体一已经出于悬空状态,头顶上方的溜索随着视线伸远,变得越来越细,仿佛一条不堪一击的细线。
秦栀无法想象,这根铁索需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就在秦栀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上来,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紧紧挨在一起,与之靠近的,还有一股极淡的草莓糖的味道。
秦栀稍一偏头,秀挺的鼻梁堪堪擦过男人纯黑的T恤,由于两人位置高低的差异,从正面看,两人的坐姿很像秦栀靠在沈鹤舟怀里。
许是担心待会的滑行过程秦栀的位置会往下偏移,沈鹤舟伸出手臂,越过女孩单薄纤瘦的脊背,手掌撑在她身体右侧,形成一种保护性的姿势,将秦栀护在怀中。
感受到男人贴着脊背的手臂,秦栀眨巴眼,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这样是不是靠得太近了?待会滑过去的时候,要是害怕,能不能趁乱抱一抱沈队长的胳膊?
秦栀的心跳如擂鼓,脑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下一秒,铁索忽然猛地向前滑动了一下,秦栀的身体也跟着晃动,她身体一僵,眼下更险峻的状况将她一下拉回现实。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温和低沉的声音:“滑过去的时候,身体的重心记得往后倾。”
沈鹤舟的语气沉着镇定,一如他每一次的出警救援。
秦栀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慌乱不安的心跳竟在这一刻,奇异地归于平静。
秦栀点头,乌黑澄澈的眼眸亮晶晶的,许是被风吹的缘故,眼眶里泛起一抹湿润的水汽,像是丛林里迷茫的小鹿,眼神害怕又坚定。
这一眼,宛若一道似有若无的电流直击沈鹤舟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串进心口,蔓延进四肢百骸。
沈鹤舟心念一动,微微俯身,薄唇贴近秦栀耳畔,轻吐的唇息萦萦绕绕地传递过来:“怕就抱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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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的选择范围,从始至终只有你。”◎
秦栀愣了下,男人灼灼的气息逼近,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一下点燃她的耳朵尖,她身体微微后倾,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心绪被沈鹤舟这句“抱紧我”打乱,已经顾不上害怕铁索下方的怒江了。
察觉到女孩后撤的小动作,沈鹤舟长睫微敛,唇角噙着抹淡淡的笑痕,“准备好了吗?”
秦栀闭了闭眼,坚定地点头:“准、准备好了!”
沈鹤舟看她一眼,然后双脚用力借着身体的推力,两人一块向怒江中央滑去。
秦栀坐在前面的位置,正面迎着江面上的风,让人不安的失重感瞬间袭来,秦栀吓得一哆嗦,死死的抓着身前的铁索,紧紧地闭上双眼,根本不敢往下看。
秦栀害怕的时候从来不会尖叫,只会咬紧嘴唇,压抑克制住自己的所有情绪。
身前的女孩脑袋埋得很低,根本不敢睁眼去看,蜷缩起的肩膀都在瑟瑟发抖,像只受惊的兔子。
沈鹤舟对眼前的处境早就波澜不惊,比这更危险的情况他都经历过,只是秦栀不同。
沈鹤舟护在秦栀身侧的那只手收回,轻握住她的肩膀,平静温和的语气安抚秦栀:“别怕,有我在。”
两人悬空的身体下是汹涌崩腾的怒江,即使悬在高处,秦栀依然能感觉到,江流翻涌时溅起的浪花,席卷而来的潮湿水雾打湿两人的鞋底。
沈鹤舟的声音有魔力一般,秦栀被属于他的气息包围,心底的慌乱慢慢克制。
铁索还在继续向前,看似不怎么长的一段溜索,如今却变得格外漫长,江流翻滚,浪花击打江面的声响,让人生出一股即将会被大浪吞噬的错觉。
迎面而来的大风吹得秦栀眼又涩又疼,她索性转身,脑袋对着沈鹤舟,试图避开这阵妖风。
沈鹤舟垂眸,见女孩并没有抱他,仅仅只是抓着他的衣角,始终保持着一段礼貌又客气的距离。
沈鹤舟神情静默,颜色浅淡的薄唇一张一合,“这个铁索不太稳,你抱紧我。”
一听沈鹤舟说铁索不太稳,秦栀顿时警铃大作,顾不得多想,乖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沈鹤舟的腰。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眼底似有若无的笑意。
沈鹤舟得偿所愿,握着秦栀肩膀的手也微微收力,直接将人抱进怀里。
秦栀能感觉到对方手臂的力量,带动她促使两人靠得更近。
她的脸颊贴着男人坚实温热的胸膛,隔着夏天薄薄的衣服,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胸腔内沉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刺激着她的耳膜,直到两人的心跳声奇异地同步。
秦栀的双臂环抱着沈鹤舟的腰,轻轻松松就能将对方的腰完全圈住,手腕贴着一抹坚硬,应该是他的脊柱,劲瘦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