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每天那么多生老病死的,这样的事你还少见么。”
“我就是气不过!她丈夫那么好的人,女儿又那么懂事,她怎么能绝情到这地步!”
立马同意放弃治疗。
立马同意放弃治疗。
立马同意放弃治疗。
……
这几个字眼不断在周挽脑海里碰撞。
她转动门把手。
护士姐姐看到她,愣了下,又见她鲜红的眼眶,顿时手足无措:“挽挽……”
“所以,那时候,我爸爸本来可以活下来的。”周挽一字一顿道。
陈医生快步走到她面前,按住她肩膀:“挽挽,你听我说,你爸爸那时候已经是晚期,癌细胞扩散,来不及了。”
“那至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周挽眼眶红得像是要滴血,“是吗?”
这回陈医生也说不出什么。
周挽胸腔剧烈起伏,努力克制哽咽的声线:“是她杀了我爸爸。”
“挽挽,那时候你还小,是你爸爸不让我告诉你具体的病情,那个时候你爸爸自己也是决定放弃治疗。”
陈医生声音温柔,就像从前爸爸跟她说话时的模样——
“他说,他的挽挽是个很聪明的小朋友,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会有很宽广的未来和很深厚的见识,挽挽会替他去这个世界各处走走,替他再好好活一遭。”
“所以,他不想再苟延残喘,一来不愿意让你看到他因为化疗而憔悴的样子,再来也是想剩些钱,好让挽挽往前走的时候可以有钱买车票。”
“他想让挽挽成为一个自由自在、没有烦恼的孩子,可以永远有大步向前的勇气,也有重头再来的底气。”
好让挽挽往前走的时候可以有钱买车票。
这是周军的愿望。
却是现在的周挽从来没有却想过的奢愿。
她是一只稚鹰,她可以往前飞,但永远有一根绳子束缚着她,只要飞远就会一点一点把她往回拽。
拽得生疼,羽翼剥落,血肉模糊。
*
小巷里的路灯昏暗,纵横交错的电线在头顶缠绕,黑压压的像是整片黑夜都要覆下来。
她明白爸爸的想法。
也能理解他做出放弃治疗的决定。
但这一切真相都来得太突然,让她无法承受。
所有的一切,她最无法原谅的还是郭湘菱。
她无法想象,在爸爸决定放弃治疗后,又听到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爱护多年的妻子也立马同意时,他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至少会有一点点唏嘘和委屈吧。
而周挽更清楚一点。
郭湘菱这么做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她或这个家,全是为了自己。
所以,就是她杀了爸爸。
周挽的心尖像是被什么掐住了,湿漉漉地开始往下滴血。
她是个极为理智的人,但此刻,有什么情绪似乎在失控,一步步走向更加糟糕的方向。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过郭湘菱。
她甚至很阴暗很恶毒地想——
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郭湘菱。
这个念头出来的那瞬间,周挽自己都吓了跳。
但也仅此而已,这个念头没消失,她只是自嘲地想,她终究还是像郭湘菱多一点,如果是爸爸,一定不会有这种念头。
她想要让郭湘菱失去一切。
她想要让郭湘菱付出代价。
她想要让郭湘菱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