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顿了顿，把手机拿远了点儿，看向她。
他没说话，但眼神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端详。
但最后他还是没答应，等挂了电话，周璇仿佛刚才没说过话一样，搅拌着已经凉了的咖啡，没看他。萧则也没有解释，对周景说：“想吃什么？这附近有家火锅店不错，离酒店也近。”
周景敏锐地察觉到两个大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大对，耸着肩膀，只敢点点头，大气不敢喘。
好像自打那通电话起萧则和周璇之间就有点什么隔着，虽然出了场馆后两人都是那样的交流模式，但这顿饭还是让周景吃得如鲠在喉，后来只勉强吃到七成饱，回到酒店后他就钻进房间不出来了。
他们定的是套房，一个小厅，两间卧室。周景进房间后空气中有种微妙的安静，周璇把包放下，又把几乎戴了一天的墨镜口罩都摘下来放在茶几，随后看也不看他，转身进了浴室洗澡。
周璇其实心里很明白，以他们的关系，就不方便见双方认识的人，更别说是亲近的朋友，一直以来他们也是如此的。只不过下午那会儿她看周景是真的很喜欢那几个声优，没怎么深思熟虑就说了出口，想着吃个饭而已，也不是不可以。
可事后细想，吃完饭然后呢？萧则要怎么跟朋友解释，他和影后还有影后的弟弟一起逛漫展？光这样想周璇就头皮发麻。
她为什么会没有深思熟虑，是他一直以来的妥帖让她不自觉习惯了吗？
这个认知让周璇莫名烦躁起来。
客厅里，萧则慢条斯理把东西归置好，才脱掉外套，换上酒店的拖鞋。他进了房间，关上门。
浴室里的水声一直没断，萧则站了一会儿才走开，点开床头的加湿器，把暖气调到适合的温度，做完这些他在椅子上坐了会儿。
等水声停了，周璇穿着睡袍走出来，她差不多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看到萧则坐在那似乎在出神，愣了愣，尽量做到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拍了拍他：“去洗澡。”
萧则抬头看她，此刻她正站在他的腿间，如此亲密的距离。她俯视着他，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而他也同样在观察她，并且读出了她眼底的故作坦然。
他们看似一高一低，实则如当年那般，他一直走在她前面，永远能看透她。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忽然牵住了周璇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有点意外却又抵不住身体的反应搂住他的脖子，气息交融间，她抬眼看到他的眸，可萧则的目光却往下挪，不与她对视，虎口贴着她的下巴，拇指一下一下蹭她的下唇。
她快被他的眼神和动作烧起来了，但她没有动，就像在浴室里提醒过自己一万遍不要被带跑，不要趋于下风，她还是那么好胜的她，欲望的战场她得有话语权，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他们是需求的伙伴，有给有予才能达成合作，他们应该互相饲养，而不是像她下午那样莫名其妙就失了分寸。
终于还是萧则凑近来，含住被自己磨红的唇瓣，这像是一个让步的信号，让周璇心里的某样东西缓缓落地，随即她才张开了嘴，一大一小两条舌头相互碰触，偶尔进入一方的嘴里，像是蛇一般纠缠，密不可分。
他们在这个吻里化掉了那通电话带来的不适从，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但萧则没有做到最后，他吻到后面有点过于用力了，但周璇却好好受着，没有说什么。最后他离开了她，唇齿分开的时候有明显的濡湿声，他们不知道何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坐在了桌面上，他双手撑着台面，英俊的男人唇瓣湿润，在灯下泛着光泽，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冷静，让他看起来具有难言的攻击性。
“我去洗澡。”
他嗓子微哑，话音刚落，在她额头饮下一吻，然后转身拿起衣服进了浴室。
情·欲戛然而止。
萧则就是这样，是他先低的头，可他却永远能做到主动抽离，如果因为他性格温和就小瞧了他，那就大错特错，萧则这个人就是一直行走在正确轨道上的那种人，唯一的偏离大概就是那一夜与周璇开始的这段关系，可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好似并没有受太大影响。他的自律和意志力足够强大，哪怕在欲望中她也很少会见他有所迷失。
他们每一次踏入“性”都像在博弈，可他们好似永远无法相互驯服。
她好像已经想象不出来这段关系走到最后，他们会得到什么，或者失去什么。
周璇坐在台面上点了一根烟，试图冲散刚才舌头搅进口腔中的存在感。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
第9章
回到S市之后，萧则和周璇一直没有联系。
萧则和周景告别的时候承诺春节会来看他，少年乖巧地点头，这次出门一趟好像已经是他今年最高兴的一件事，他知足，不苛求太多，偶尔的探望和陪伴就足够，他就像是一棵小树苗，被栽在这里。
周璇想到那会儿弟弟的表情，心里有点不好受，但这种钝痛她已经习惯，像是细刀磨肉，久了就能平静面对。
现在已经十二月了，一些由资本发起的，以网络热度作为评价标准的颁奖典礼数不胜数，周璇杀青之后都在为各种杂志拍摄以及为播出时的物料做准备，按剧方的要求，她就算不喜欢也需要去参加这些曝光率高的场合，而且还不能挑角落坐，以她的咖位基本都是中间几张桌子，镜头时刻对准着。
台上在颁奖，台下周璇百无聊赖地看手机。微信页面里萧则的名字沉到了很下面，虽说平时他们也很少联系，但或许是有了和国庆刚开始那几天的对比，这种不联系就显得有点冷清了起来。
是那个夜晚让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
坐她旁边的是她搭档过很多次的一位女视后。高雅雯今天和她搭配地一红一黑，活像两朵黑红玫瑰，两家工作室事先通过气儿，要借此来炒炒话题，外头很多人都说她们是表面姐妹背地里抢资源争番位，实则她们关系不错。
高雅雯看她一脸心不在焉，凑头过来八卦：“干嘛呢？想男人吗？”
如果现在不是在镜头前，周璇可能会拿起烟抽一口，可惜她得忍耐一个晚上。她把手机反着盖到桌面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在唱跳的年轻选秀组合，那上面的每一张脸在她看来都几乎一个样，让她更烦躁：“是啊。”
她也不在乎镜头在拍，粉丝在后面尖叫，反正她也没炒过什么人设，倒不如她脾气不好是众所周知。
但周璇不知道的是，通过直播镜头，她穿着纯黑色束腰礼服，化着浓浓港式烟熏妆和大红唇的艳丽面容伴随着她微微启唇的模样有多冷酷性感，弹幕刷地飞快，仅仅这短短的十几秒镜头周璇已经空降了两个热搜。
“璇姐还是美，旁边高雅雯和她一比都弱下去了。”
“勿cue，雯雯独自美丽谢谢。”
“说实话那么多张脸里还是浓颜让人印象深刻，所以说内娱为什么浓颜那么少啊，周璇几乎没有竞品。”
“有竞品也没用，浓颜双金女王就这一位。”
......
那头直播撕逼的在撕逼，讨论的在讨论，也不影响现场明星们各干各的事。高雅雯是早就听说周璇有一个固定情人，好像还不是圈内人，一直都挺想见见的，这样一听更好奇了：“不像你啊，怎么？吵架了？”
高雅雯谈过的男朋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说她是个十足的恋爱脑都不为过，她偏爱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小孩儿，还和他们上过不少恋爱综艺，和周璇不一样，高雅雯谈恋爱谈得大大方方，人尽皆知。她喜欢被小男生们直白地表现出喜欢自己的感觉，以及看到他们努力讨自己欢心的样子，大多事后也是好聚好散。她身世不错，在B城有背景，没人敢惹她，和她谈恋爱基本就是要哄她高兴，哪怕是这样也有许多小孩对她趋之若鹜。
像高雅雯这种看待事情和做什么事都过分直来直往的人，和周璇貌似就是两个极端，她们出身一个天一个地，导致她们的思考模式和做事方法都不同，就像高雅雯就不明白以周璇现在的地位为什么还会因为男人而烦恼，她从来都是合则处不合就分，谈恋爱嘛，身体和心舒服了比什么都重要。
周璇当然也明白。
在这个圈子，大家都是凭地位处对象，要么就是互相找刺激，要么就是对对方有所求——地位高的人想要获得慰藉、快感，或者一个休憩之处，地位低的人想要资源、人脉、金钱......双方心知肚明，各取所需。
但萧则不一样。
他们之间似乎无法用地位高低去形容，他见过她最落魄的样子，却没有让自己踩在高于她的台阶上，因此到了现在，哪怕他收入和影响力都远不如她，周璇在他面前都无法拥有一丝优越感。他萧则是个君子，更是一个聪明的君子，他用自己作为一把标尺把两人的关系放在对等位，仔细想想，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无所谓男人女人，无所谓高低，他把所有人都当“人”看待，这说起来简单，能真正做到的凤毛麟角。
这时候台上的男团表演完下来，经过他们的桌子，停下来和一群前辈们嬉笑几句。
这桌的都是人精，当然知道他们是来蹭镜头的，但都没揭穿，和攀在她们椅背上的男孩儿们相谈甚欢。
也有一个男孩倚靠在周璇和高雅雯的椅背上，就站在他们中间，一只手撑一边，弯下腰来能看到漂亮的锁骨和沾着汗水的脖子。高雅雯似乎瞬间就忘了刚才还在和周璇讨论关于男人的话题，朝着那个男团C位笑得像朵花。那个男孩周璇记得是走狗狗人设的，眼睛很大很漂亮，看着单纯无害的样子，却见周璇没有接话，很自然地蹲了下来，脸朝着高雅雯那边偏了偏，像在说悄悄话。
周璇垂眸懒懒地端详着他。
这个圈子，只要她想，她能拥有无数只又乖又听话的狗。
但周璇看着那男孩演出服上面的闪片，却觉得毫无胃口，偏过头去的下一秒，脑海中浮现的是另一个人的样子。
他绷起的经络，眼角的细纹，还有那双哪怕陷进情·欲里也依然带着三分清醒的眸。
周璇觉得有点口干，喝了一口饮料。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特邀颁奖嘉宾——东华影视的执行总裁，周景万先生！”
随着周围的灯光再次暗下，主持人的声音响起，身侧的男爱豆被经纪人带回自己的桌子那边去，周璇的耳朵一动，似乎被某个字眼一下子从记忆里拉出，模糊的视线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她抬眸往上看，周景万穿着三件套西装，打着标准温莎结，被司仪带到颁奖台。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镜头前了，好像比以前要苍老不少，身影也有些过分清瘦，但看模样能窥见年轻时的英俊。
周围的人都有点诧异，却纷纷鼓起了掌，毕竟这位在影视圈的地位也是德高望重，年轻时监制过许多大片，只是后来听说收山了，一直在专心经营公司，也培养出很多知名艺人，可他本人已经很久没有出席这种场合了。
周璇刚出道的时候，就是签约在东华影视。
高雅雯看着台上的人，想到这个，回头去看周璇：“你有听到什么风声？你应该认识周总吧？”
她原以为周璇会知道什么，却没想到周璇看着台上的眼神出乎意料地冷淡，看得她也愣了愣。
“不熟。”
周璇捂着领口起身，裙摆拂过地面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她对高雅雯说：“我去洗手间。”
高雅雯眨眨眼，看着周璇走远。
周景万这次久违地出席星光大赏，果然不仅是来颁奖的，他还带来了东华影视来年的重点项目——由国际名导张恩操刀的科幻题材电影《诺亚方舟》。
该影片早在年中立项，编剧制片都是大人物，拍摄场地都差不多组建好了，投资规模巨大，如今正式进入选角阶段。
音箱的声音很大，一直到内场卫生间走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周璇一边在镜子前补妆，一边听着周景万的声音，片刻后她把粉饼盖上，想要抽口烟，却记起来她连烟被经纪人没收了，就是怕她没忍住被拍到，影响不好。
她走出卫生间，恰好和刚才搭讪的小C位迎面碰上，他还穿着打歌服，整个人又白又干净，看到她笑眯眯打招呼：“前辈好。”
周璇点点头，转身离开，按理说这个时候懂事儿的会等会儿再走，进出场馆的入口附近有粉丝，当然也有摄像机，到时候两人一起出来肯定多多少少会引起点讨论度。
但那个小C位却跟了上来，如同方才在镜头前一般自来熟，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眼睛朝她眨了量下，说：“前辈的香水很特别。”
走廊四处无人，他那状似天真无邪的一句话却让氛围一下拉到暧昧值，周璇停下了脚步，此刻他们离通道口只有大概一百米。
“我们希望能为《诺亚方舟》找到最合适的演员，打造出一部冲破常规的，我们中国式的科幻电影，欢迎来加入我们。”
外面掌声雷动，身侧的少年试探着靠近，他把自己当做禁果，想要诱惑人吃下。
周璇却转过了身，少年的身高比她高了一个头，然而气势却在周璇的眼神下完全被压了下去，事实上周璇并没有作何表情，她仅仅是漠然地，带着些不屑，她刚补过的口红是哑光细绒质地的纯正朱红色，衬得她一身黑裙愈发华贵而庄重，看起来是那样地高不可攀。
“你的经纪人没有教你规矩吗？”
她不屑碰他，也不喜他身上呛人的男士香水味，但她没有动，仅用一句话就让对方难堪地退后了两步。
“毛都没长齐，滚。”
周璇转身离开。
她踏进内场，恰好与下台离开的周景万一群人擦肩而过，可她再没有给那个人半分目光，而在她身后，没有人跟她一起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
第10章 （补）
星光大赏结束之后，周璇在化妆间等来了周景万的助理。
当时经纪人刘姐就在她旁边，见到来人站起来打招呼，然后余光扫着周璇，生怕她发难。
可周璇没有，她透过镜子看来人两眼，然后站起来，跟对方走了。
上电梯，全程周璇都没有说话，她手里夹着烟，一直没抽，等到了楼层才用Zippo点上——银质的外壳搭配上她纯黑色指甲油，强对比色，像她的人一样让人气质凛然。
“周小姐请。”到了包间门口，助理恭敬打开门，后退半步。
周璇目不斜视走进去，高跟鞋踩上厚重的地毯，一点声儿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