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脸颊照旧白皙如玉, 江听雾或许还信他不为所动。
知道顾清辞脸皮薄，怕再撩拨下去引得他恼羞成怒, 江听雾想见好就收。
只是视线一直没从他的左眼眼角移开, 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一句：“我可没有开玩笑。”
顾清辞：“……”
他面无表情看了过来，江听雾连忙说出来办公室的主要目的：“好好好, 是我开玩笑。”
“顾医生，林护士让我找你办出院手续。”
小姑娘瞬间正经说的第一句, 倒让他原本做好充耳不闻的心理准备落了空。
怔愣间，竟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后一句, 听得他脑海紧绷的那根弦松弛了些。
他低声应道：“稍等。”
没几秒, 他从打印机取出表单，干脆利落在医师那栏签了名字：“去一楼缴费即可。”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接过表单的时候, 江听雾的指尖，好巧不巧在他的掌心勾了勾。
看出他的眉头微动, 江听雾一脸无辜：“顾医生,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顾清辞：“……”
忍了又忍, 他抽回手掌，一本正经否认：“是裴帆，他习惯会调高空调温度。”
……顾医生，你这扯谎的本事比我还离谱。
腹诽间，瞥见墙上钟表的时间，江听雾没好意思再耽误：“那我让学长下次调低点。”
“不然——”她刻意拖长尾音，果然看见男人抬眼看过来。
“你的脸这么容易泛红，我很难不误会的。”
鬼使神差的，直觉小姑娘接下来的话不会是他愿意听得，但还是问了句：“……误会什么？”
被这双潋滟黑眸盯着，江听雾头脑一热，随即产生一种自己是他全世界的感觉。
于是来了劲，胆大包天也不含蓄：“误会你想当我男朋友啊。”
顾清辞：“……”
好不容易冷了些的耳根，瞬间再次泛热，他冷着声否认：“我没有。”
“真是不解风情，”小声嘟囔了一句，江听雾想起一直惦记不得的：“顾医生，你就不能让我加你的私人微信吗？”
“……不能，”唇角微抽，这次干脆连眼皮子都没掀：“我没有私人微信。”
江听雾撇撇嘴，暗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主动加我。
“那你什么时候注册了，记得告诉我啊，”还有五分钟就倒上班时间，江听雾起身道：“顾医生，加油搬砖~”
留下这句话，她拿起表单准备离开。
只是走到门口，刚巧抓住顾清辞看来的眸光，登时眉眼弯弯朝他挥挥手。
意料之中，他迅速收回视线，江听雾也不气馁。
毕竟想让铁树彻底开花，哪能急在一时？
想到这，她先去护士台给林澄说了句，随后往缴费处走，一边欣赏表单的签字。
之前在办公室见过他的字体，遒劲有力，跟他整个人一样端方周正，却又不失龙飞凤舞的艺术感。
字如其人，现在再看“顾清辞”这三个字，只觉得一笔一画都像钩子，轻飘飘在她的心间荡秋千。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长得好看，姿态好看，字写的好看，哪哪都好看。
感慨间，电梯停在一楼。
只是走向缴费处的过程，她总觉得有无数双或好奇、或赞叹、或顿悟的视线投了过来。
时不时还伴随着窃窃私语。
当她回眸看过去时，那些小护士一幅心神领会的表情，和同伴神秘一笑快步离开。
江听雾：……？
没记错的话，《与他》这部戏还没拍吧？
暗暗摇摇头，压下心间的狐疑。
好在缴费处人并不多，几分钟就排到跟前。
诡异的是，就连负责缴费的工作人员，接过表单看见主治医师的名字，姨母笑差点没掩饰住。
江听雾：“……”
后面排队的病患还很多，只能硬生生忍住询问的冲动。
办理完手续，她特意折回神外护士台，等没人的空挡，连忙问林澄：“护士姐姐，裴学长一般什么时候有空？”
“他啊，只要顾医生忙得脚不沾地，他基本都有空，”林澄随口答了一句，“你看，人这不就来了么？”
“澄姐！”查完房，裴帆的半条命差点被折腾没了：“听雾？你还没回去？”
走廊人来人往，避免谈话内容引起注意，江听雾扯住他的袖口靠近边角区域。
“你们医护有没有八卦群？”
“当然有，”裴帆点头：“否则怎么打发无聊而漫长的搬砖生活？”
有就好办了。
她压低声音，连忙追问：“那你有没有在群里看见关于你老大的八卦？”
“还别说，”裴帆忽然挑眉一笑，“八卦群围绕的话题，可不都是医院那几位黄金寡王吗？”
“这群群主还是我呢，”对上江听雾一脸迷惑的反应，他得意解释：“在我成为老大的亲传弟子当晚，为了满足那些花季少女对老大的单相思之情，我，舍己为人，每天将一手八卦传进群里。”
江听雾：“……”
“你不怕顾医生知道打死你吗？”
“怕啥，”裴帆不以为意，“要不是这群，我还不知道老大这种高高在上的附院圣僧，也会干英雄救美的好事。”
英雄救美？
江听雾愣了一下，呼吸都变得紧张。
生怕自己又脑补出不好的画面，连忙追问道：“他救谁了？”
裴帆：“除了你还有谁？”
听到这话，心口高高悬起的郁闷，顿时被满满的欣喜取代。
太好了！！！
顾医生没有背着她对别的女人好。
四舍五入，顾医生是她一个人的！
兴奋的同时，联想到刚刚去一楼被当成大熊猫围观，她有些忐忑猜测：“所以，大家都知道昨晚顾医生带我来医院了？”
裴帆也不否认：“可不？”
本想摸出聊天记录给她看，手伸兜里才想起搬砖时间手机被老大没收。
难怪那些人都用各种八卦的眼神看她。
原来拜八卦群所赐，都知道她和顾医生是那种关系呀。
江听雾的心头不禁被雀跃填满。
被所有人看见并知道，这不就是变相的公开吗？
明知道抱她进医院会引起注视，但顾清辞还是照做了。
就算出于医生天职，不可能对她见死不救，这种举动也能让她满足很长时间了。
想到这，江听雾压住唇角的弧度：“有这等殊荣的，那我是不是第一个？”
见她眼角眉梢开心到飞起，裴帆很不厚道泼凉水：“其实，老大之前也抱过别的姑娘。”
瞬间起了警惕心，江听雾盯着他：“哪个小妖精？什么时候？”
大有一副知道具体过程就要过去捉妖的架势。
裴帆：“……”
后背一凉，他连忙解释：“就一五岁小破孩。”
江听雾这才松了口气。
哪知裴帆说话非要留悬念，“这小孩死活不肯打针，而且小小年纪就知道迷恋帅哥，非要让老大抱着才肯。”
“还扬言以后要嫁给美人哥哥做老婆。”
江听雾：“……”
嫁什么嫁，她同意了吗？
可恶，这年头追个老男人，连小破孩都知道卷起来了。
归根结底，都怪顾清辞这个蓝颜祸水。
“不过被老大拒绝了，”看她面色不善，裴帆良心发现给她顺毛：“老大让小破孩好好读书，长大了再考虑这些。”
江听雾勉强满意点头。
看来这祸水，还知道洁身自好的修养嘛。
“不过——刚开了话头，就被江听雾一脸木然打断：“OK停，你不用再‘不过’。”
“我走了，”免得再听见容易心肌梗塞的话，她果断道：“以后记得把空调开得再高点，保暖。”
裴帆：说老大就说老大，和空调有什么关系？
目送那道纤细的身姿毫不留恋远去，裴帆感慨补充没说出口的话：“不过依照老大的闷骚性格，明着拒绝一看就是没戏。”
哪怕小破孩长大，也仍旧不会得到老大的另眼相待。
—
因为顾清辞脱寡的误会解除，和顾岁欢从附一院出来，两人在路口分别。
好不容易补完觉，顾岁欢又得回实验室；而她则需要回一趟附南华别苑。
确认顾清辞一直单身，要是不趁同居一个屋檐往前冲，那她才真傻。
踏进家门，发现江先生和陆女士都在公司没回来，于是收拾完行李，以免他们担心，江听雾特意给阿姨打过招呼。
阿姨和蔼一笑：“小姐放心，我会给先生和太太转达的。”
“谢谢秦姨。”
留下这句话，她挼了一把圆滚滚的脑袋，给秦姨说了句“我走啦”，便拖着行李箱坐进滴滴。
折回明江公馆，顾岁欢还没从医学部回来。
默默同情她一秒钟，江听雾脱掉鞋袜上床。
几乎刚沾熟悉的被窝，眼皮子就紧紧贴合。从昨天折腾到现在，她也差点累成狗。
困扰她很久的心事得到解决，她这一睡，全程难得无梦。
等她再有意识，是被一阵急促的震动声强势扯回的。
挣扎着拿过手机，实在没力气查看来电备注：“喂。”
“雾雾，”只是听筒里传来熟悉的温柔嗓音，直接让她没了困意：“你现在有空吗？”
她想也没想就回：“没空！”
很没好气扔下这两个字，本打算直接挂断，动作却硬生生被男人状若无事的一句话止住。
“雾雾，如果你想那位顾医生过得好，”他顿了一下，语调柔和引诱：“半个小时后，我在佰宴酒店等你。”
这个酒店，正是昨天那次很不美好的聚餐的地点。
江听雾几不可查皱起秀眉：“你想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相隔电流，男人的语气很熟稔：“自然许久不见，知道你和我的旧识在一起了，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吗？”
江听雾：“……”
聊你妹。
这段冠冕堂皇的话，打着闲聊的幌子，其实是用顾清辞来威胁她。
偏偏，明知道是个坑，她还真做不到不去。
“知道了，”淡淡应了一声，她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很快就到。”
吃一堑长一智，有昨晚的经历在前，何况现在要面对沈慕予这个渣男，她不可能再不做任何准备就过去。
以免顾岁欢担心，她摸出手机，想了想，联系江国诚给她请的保镖。
之前嫌太高调，她一直没让这些人贴身跟随。
应付沈慕予，就得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算进去。
和保镖队长约定好地点，江听雾才起床洗漱。
外面下着雨，先是往腹部贴了暖宝宝，随后套了件米色毛呢大衣，这才撑着伞出门。
从明江公馆打车过去并不远，一路经过高架，二十分钟就顺利抵达目的地。
刚下车，见八个黑西装裹身的魁梧男人列成排，齐刷刷向她颔首：“小姐。”
莫名的，江听雾觉得自己像黑.道公主。
高深莫测点了点头，她走到队长跟前，确认所有计划都按照地址部署好，这才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
“如果发现隔壁有异样，动手前记得先报警。”
队长右眼眼角有一道疤，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冷戾，但说出口的承诺很容易让她暖心：“小姐放心。”
做完这些，按照沈慕予给的包厢号，掐着最后半分钟的点，她才乘坐电梯来到十六楼。
不知这狗东西是不是刻意，选的包厢恰好在昨天聚餐的隔壁。
视线冷冷扫向熟悉的陈设，面色不显推开门。
包厢内灯火通明，餐桌的主体由紫檀木打造，水晶制成的转盘映照粼粼珠光，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
“坐吧，”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卷在臂弯处，眸色一片轻缓：“雾雾，不用和我客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你客气了？
专门在他对角线位置落座，江听雾懒得和他虚与委蛇：“沈影帝，有话就直说。”
这不耐烦的语气，成功让男人握住裹住果汁瓶身的动作一僵。
不一会儿，各色液体有条不紊流进酒杯里。
“雾雾，”他起身，将半满的高脚杯送到江听雾面前：“三年不见，你真要和我这么生疏吗？”
四目相对。
见他仍旧若无其事，眼底写满了柔情，江听雾只觉反感。
如果时间能倒退，她一定会狠狠给读高二的自己一巴掌。
她怎么会把这个人渣和“朋友”画了等号？
她冷冷一笑，眸底只剩讥讽：“怎么，沈影帝奋斗多年还没自立豪门，没办法实现江影后飞上枝头的梦想，所以又想起我这块没用的垫脚石了？”
沈慕予：“……”
动了动唇角，他只解释道：“雾雾，不是你想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