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杏眼葳蕤清姿，晶莹明亮，似乎连天边的星子也沉溺其中。
娇艳瑰丽的唇勾起细微的弧度，看得他难得有片刻的恍神。
末了，他很快移开视线：“试试。”
正思索怎么给他秀车技，江听雾并没注意到他近乎痴迷的眼神。
系好安全带，江听雾点火拉动引擎，除了一开始有些晃悠，车辆很快融进马路。
“看我的技术还不错吧？”她扬着唇，素白的小脸写满恣意：“肯定会把我们安全送回东大的。”
小心思作祟，她可以用了“我们”，想在细枝末节，不经意拉进她和顾清辞的关系。
不知他有没有留意，只淡声应道：“但愿如此。”
什么叫做但愿如此？
她看起来有这么不靠谱吗？
江听雾不服，本想让他睁眼好好看看，瞥见他轻轻蹙起的眉心，有些羞愧的她，最终没好意思开口。
从京都赶回东沪，估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她的一通酒后胡言，单方面折腾了一整晚。
今天白天，她好不容易消停，又持续进行四个多小时的讲座。
应付那群小破孩就算了，还要时不时耐心回复病患的询问。
连轴转这么久，是块铁都得废。
一时间，江听雾心口有些沉闷，难以控制对他的心疼。
曾经为了接近他的世界，江听雾闷头看过一篇《神经科学通讯》。里面提到研究人员发现，一见钟情其实很快，只需要三分之一秒。
半年前在德兰斯医院，陆女士脑出血病危，从手术室转进ICU的七十二个小时，直到现在她都不敢回想。
如果查尔逊医生突然晕厥的关头，身为一助的顾清辞没有挺身而出；如果顾清辞选择手术结束回国，没有坚持观察陆颜转进ICU的四十八小时，那江家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都说爱情最初始于颜值，在之后的接触中，慢慢发现看中的这个人的才华，直至被他的品质所折服。
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她对顾清辞的一眼万年，除了他淡然如玉的外在，更多的，还有感激他把陆颜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要说半年前她对顾清辞是颜值和才华，那么重逢这两个月，他的人品足够折服她。
知世故而不世故，出身权贵却心怀善良，无论病人或者学生问的问题有多千奇百怪，他再疲惫，回答的过程也没有丝毫厌烦。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她喜欢？
因为想他想得出神，江听雾并过多注意路况。直到车身一震，她才猛的意识到……好像车被她开沟里了。
江听雾：“……”
顾医生是我对不起你。
尚在闭目浅憩的顾清辞，自然也察觉车子的异常。他抬眸，视线意有所指看了过来。
“不、不是，”看清他轻挑起的眉梢，江听雾想解释，“我也不知道这路上怎么就有坑了，平时我车技没这么烂的……”
不知信没信，他应了一句“嗯”，随后打开车门径自下去。
江听雾：“……”
难掩羞愧，她连忙跟着下车。
这条左车道，下水道口不知为什么是打开的。而且没有围栏警示，她没太注意，便不小心将车子的右前轮陷了进去。
顾清辞沉默片刻，拨通电话讲清这边的状况，随后看向她，眸色似乎半笑着。
心虚犯了这么低级的错，江听雾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顾、顾医生，对不起，”还以为他生气了，江听雾连忙道歉：“是我不小心，才给你带来麻烦，你别生气好不好？”
顾清辞：“……”
望进这双忐忑的清眸，他无奈道：“我没有生气。”
“忙了一下午，本来想带你吃饭的，”视线掠过腕表，犹豫几秒才道：“现在出了点意外，只好等候外援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听雾一直盯着他。
半晌，确信他的眼角眉梢仍旧从容平静，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等意识到这话的内容，她才想起，折腾一天下来，顾清辞似乎真的什么都没吃。
来不及惭愧，江听雾连忙摸出手机。本想搜索就近的餐厅，才发现除了这个意外，她还打错了导航。
江听雾：“……”
别说顾清辞不信她车技好，她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了。
难怪下水道口连警戒线都没有，这么偏远的地方，负责人员估计都没当回事。
毕竟……像她这么离谱的司机，应该也没几个人。
顾清辞自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瞥见屏幕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温润的面色木了一下。
熄了手机屏，余光瞥向前方的十字路口：“走吧。”
顺他眼神示意看过去，对比这边的清冷寂静，街道那端正是人声喧闹，灯火通明。
江听雾愣了一下，“你不是转发过路边摊的十大危害吗？为什么也吃这个？”
而且他这清冷矜贵的贵公子外形，怎么看都和路边摊格格不入。
她实在很难把霸总和路边摊结合起来。
顾清辞：“……”
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并未搭话。
没等江听雾再问，他取出车内的证件，眸色浅淡发问：“你不饿？”
“饿，”江听雾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言连忙跟上：“顾医生你等等我。”
身高差距，顾清辞走在道路外缘，刻意放慢脚步等候她。
察觉这这点，江听雾缓缓勾起唇角。
无论多么小的细节，他的一举一动都体现着修养。即便不搭话，相处起来也不会觉得不适。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
这样想着，两人很快走到一辆比较空余的摊位旁边。
看着一众重口味的摊位，江听雾思索了会儿，选择相对清淡的一家烤冷面。
“老板，要两份招牌烤冷面。”
难得遇见外形这么出众的小姑娘，老板挖空词汇，天花乱坠夸着两人有多天生一对。
“姑娘，我们这儿有最新推出的果酒，度数很小，配烤冷面一绝，”见江听雾笑眼弯弯，老板才进入正题：“要和你男朋友买点吗？”
“要两瓶，”江听雾被他一句“郎才女貌”夸得喜笑颜开，顺应点点头：“谢谢老板。”
“好嘞。”
将两瓶果酒放在桌面，她在顾清辞对面落座。
看清面前摆了什么东西，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瞬间涌现。
那双盯着自己的黑眸半笑不笑，后知后觉想起昨晚的“壮举”，江听雾：“……”
“……你别这么看我，”她轻咳一声，随口扯道：“顾医生，我是想请你喝秋天第一杯果酒的。”
为了掩饰尴尬，她硬着头皮道：“而且你不觉得，有酒，才更配路边摊的氛围吗？”
顾清辞：“……”
他似乎在笑，音调很短，慢悠悠出声：“我只听过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别想喝酒。
江听雾：“……？”
好家伙，死直男还懂这个？
惊讶之际，男人修长的手指，直接拿走她右侧的酒瓶：“你觉得，你喝了能保持清醒？”
……行叭。
她不能。
为了不使相同的历史这么快重演，江听雾悲愤移开视线。
一时无话。
安静吃着烤冷面的全程，她时不时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黑色的额发搭在眉梢，半露俊秀的眉心；从鼻梁到唇珠，再到紧绷的下巴，自然而然勾成一道流畅的弧度。
那双为手术刀而生的手骨，肤色细腻白皙，就连指甲盖的光泽，都显得赏心悦目。
进食的时候，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明明再普通不过的路边小吃，在他的手里，似乎都有种山珍海味的感觉。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在她的xp点疯狂跳舞。
她这双毫不掩饰的眸色太炽热，顾清辞实在被盯得耳骨发烫。
他放下筷子，抬眼问：“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啊，”江听雾撑着下巴，红唇浅浅弯起，故作感慨：“我在想什么样的女孩，才有资格得到你。”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早就替他回答：当然是你面前这个漂亮可爱的我啦！
距离有些近，小姑娘笑意婉转，他可以清晰在那双清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不自觉的，心跳乱了半拍。
想起上午没来得及问出口的，他深吸了口气，想要掩饰心间的悸动。
“……你——”话没说出口，江听雾的手机恰好有来电显示。
于是只能暂且压下到了嘴边的话。
江听雾接电话也没避开他：“谢老师，你找我有事？”
敏锐捕捉到“谢老师”三个字，顾清辞温润的面色倏地一僵。
不自觉的，他集中注意力，想听清那个男人说什么。
“听雾，”那端的谢言枕，声音一如既往柔和：“下周要拍云夏和段南在读大学的戏份，有些尺度我不太确定，所以我想问问你……有空能一起吃个饭吗？”
一句“尺度”，不止让顾清辞想起“校服到婚纱”的抖音视频，还有上周在陆教授病房里看见的那一幕。
俊秀的男人，借着和陆教授说话的空档，总在有意无意靠近江听雾。
宁延那句“天降注定输给竹马”的话，适时在耳畔响起。
他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眼尾，再次覆了层冷戾。
隐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紧了紧。
没几秒，他想掩饰自己这阵莫名的郁气，眸色看向摆在一旁的果酒。
“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和谢老师探讨，”并没注意到顾清辞的异样，她答应下来：“那等我确定时间，我们再商量。”
毕竟是初次合作，如果提前沟通好，能省去很大一部分的摩擦。
“我就先不打扰你了，”见她答应，谢言枕才松了口气：“听雾，后天见。”
“嗯嗯，”她应声，“谢老师再见。”
挂断电话，她本想问顾清辞“你”之后的话，抬眼望过去，瞬间撞进一双深沉墨黑的眸子。
宛如一湾深不见底的幽潭，只一眼，就能轻而易举陷进去。
短暂的对视，他的瞳孔写满深情，仿佛长着勾子，轻而易举就能让她缴械投降。
救命。
这么蛊的男人，怕不是狐狸精转世吧？
“顾医生，”忍着心间的跳动，江听雾朝他道：“我们回去吧。”
话落，她的视线猛的触及桌面的酒瓶，直接瞳孔地震。
……半瓶酒呢？
哪去了？
回过神，下意识看向面色紧绷的顾清辞。
……不太可能吧？
他不是不喝酒吗？
顾清辞并没吭声，对上她有些惊讶的面色，神色自若靠起身。
江听雾：“……”
这站能站得住，似乎也能走稳，就算喝了半瓶酒，度数那么低应该没问题。
想到这，她悬着的一口气微微松了些。
快步追上那道径自离去的挺拓身影，江听雾随口问：“顾医生，那我们回明江公馆吗？”
话问出口的几分钟，身旁的男人都没搭话。
江听雾：“……”
习惯性仰头看过去。
路灯下，男人细腻的肤色依旧冷白，殷红的薄唇微抿起，细碎的额发被暖黄的灯光晕开一层柔和。
从头到脚，看不出任何异样。
唯独领口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松散开来。
没来由的，心里浮现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像顾清辞这等禁欲自持的圣僧，衣冠向来规整端正，什么时候会出现领口松散的情况？
“……”她张了张口，试图询问：“顾医生，你还认识我吗？”
顾清辞：“……”
漆黑的眸色未变，他微微颔首：“认得。”
还没等她松口气，熟悉的语调，再次毫无征兆落进耳畔：“认得，我的仙女。”
大概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低哑，每一个字都撩人心弦 。
男人眉眼干净出尘，紧紧盯着她时，专注得不切真实。
江听雾：“……”
江听雾：“！！！！！！”
短暂的怔愣后，她的内心忍不住土拨鼠尖叫。
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他知道自己这话有多危险吗？！
虽然恨不得原地把他扑倒，不过他的意识明显紊乱。万一趁火打劫，岂不是太矜持？
江听雾，出息点！
默默把这话念了三遍，她才勉强克制紧张到发颤的呼吸。
都说酒后吐真言，一些清醒状态下，顾清辞绝不可能说出来的话，那就只能引诱他在半醉的状态
她回过身，克制呼之欲出的紧张，决定豁出脸皮，眸色期待问：“那你喜不喜欢……你的仙女？”
顾清辞没有犹豫：“喜欢。”
江听雾停下脚步，尽量让声线平稳一些：“有多喜欢？”
顾清辞：“……”
一时有些茫然，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