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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黄面没吃成,檀迦跟着原恂掉头去了医院。
看着林葭额头上绑着的纱布,檀迦心下一惊:“这是怎么了?”
自然是没人回她。
祁周礼跟林葭刚刚吵过一架,这会隔了八百米远坐着,谁也不理谁。祁周礼的助理跑前跑后帮着缴了费,见原恂到了,才离开。
檀迦看向原恂,说:“我去买几瓶水。”
原恂:“别走太远。”
最近的买水点要去医院外面,她最终没去。拐过走廊的转角,檀迦挑了张空椅子坐下看手机,最近关于同风起的消息她紧密关注着。她应该没错过什么啊。
檀迦正查着,眼前出现双男士皮鞋。是原恂的。
原恂没问她水的事情,在旁边坐下,解释了刚刚的情况。
原来这些天来檀迦这里忙,原恂那边也不平静。员工猝死的突然事件并没有影响到同风起上下的正常运作,该上班的上班,该合作的合作。影响最大的可能就是林葭。
扬子的父母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扬子前一天加班是因为他的领导要求,这一信息一时引得该领导遭到网友们的猛烈抨击,甚至惨遭人肉。
林葭在网上遭到一轮又一轮的谩骂、诅咒,也有人直接在现实中报复,她的车被人泼了油漆,园区里张贴着“林葭杀人犯”的广告等等……林葭抗压能力强,没对这些行为有过激的反应,及时留证联系警察。
但这晚,还是出事了——林葭在自家小区被群众恶意地砸伤了额头。已经威胁到人身安全了,不仅仅是单纯的恐怖骚扰。性质已经变了。
出了这样的事,林葭自己家是没法回了,几个人一商量,去了原恂那,正好针对这件事情聊出个对策来。
到家后,原恂示意檀迦:“一会你洗个澡,先睡。”
檀迦执拗:“我不用。我陪你们一起,说不准我能帮上什么忙。”
原恂知道她犟,也不强迫她,改口说:“如果撑不住了就去睡。”
“好。”檀迦柔声。
都说不熬夜,要注意休息。但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那么多早睡早起。
檀迦从冰箱里取了几瓶水,又问林葭吃饭了吗,说了几家附近还不错的外卖问她有没有想吃的。原恂心疼檀迦太操心,帮她接了下手里的水,放在桌上,示意祁周礼:“你看着订点。”
“行。”
整件事情跟同风起跟原恂有关,檀迦想躲清闲也不合适。她跟林葭说不上熟,统共没见几面,安慰人可能也安慰不到点子上,只能力所能及地做点事情。
突然想起自己有个大学室友最近找了个娱乐记者的工作,手里多少应该有点营销号的人脉,便立马给对方发了消息。巧的是人还没睡,听檀迦说了大概情况后,立马发过来个清单,说这些都能联系到,如果需要的话,随时call她。
收到回信檀迦心里暖洋洋的,大学时宿舍四人也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过矛盾,毕业季各奔东西,以为大学四年的情谊都定格在了那张合照上,哪知得知她遇到问题,对方立马就来帮忙。
不过檀迦没有为这情绪感慨太久,继续跟大家讨论对策。
夜不知不觉深了,外卖到了,祁周礼坐的离门口近,取进来:“诶,我没订这家啊?”
“应该是我订的,是面吗?”见祁周礼点头,原恂冲他伸伸手。祁周礼递过来,看原恂看了眼外卖单据上的信息,随手拆开。是碗蟹黄面,他把盒子揭开,一次性筷子拆好,推到檀迦面前。
“简单吃点。”
檀迦在跟林葭说话,闻声一偏头,看到是自己今晚没吃成的蟹黄面,抬抬嘴角应了声好。
林葭看看原恂在看看檀迦,最后看向恨不得把外卖袋直接丢过来让她自己拆的祁周礼。无语地抿抿嘴,冲祁周礼说了句“谢了”,自己拆外卖盒子吃。
已经过了困觉的劲,几个人一点也不困,甚至有些亢奋。
祁周礼建议林葭这几天先不要出门,林葭不赞同,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直,祁周礼瞅着她头上的纱布,说你今天被砸的是头,下回可能是拿车撞你,你跟别人讲道理讲法律,有人听吗。林葭急吼吼地反驳,说那要躲多久,一星期?一个月?难道对方的怨气不消,我就要一直躲吗?那是丧子之痛,哪能那么容易平息,我看我还是躲一辈子吧。
原恂在旁边听着,适时踢了踢祁周礼的拖鞋,说:“你去阳台抽根烟。”
祁周礼胸腔起伏,临走前还不忘冲林葭丢下一句:“如果你觉得自己头铁,就趁早去往那家人跟前凑。”
林葭背挺,还要吵。原恂手快,捡起个抱枕朝祁周礼砸去:“快滚。”
这才掐灭了这场战火。
檀迦觉得原恂可以安慰林葭,在祁周礼走后,也跟着起身:“我去洗把脸。”
刚站起来,还没等迈步,檀迦被原恂拉住手。
原恂仰头看她,说:“一会再去。”
檀迦看看原恂,又低头看看他拽着自己的手,点点头,知道他是让自己来安慰林葭。
原恂去了阳台,客厅安静下来。
林葭看着吃空的那几个外卖盒,想到刚刚的场景。
那会檀迦帮忙拆开一个烧烤的保温袋,刚拿出密封的塑料盒,还没打开。原恂便伸过手来,手心朝上,拨了拨手指,说了句“我来”,无比自然地把盒子接了过去。
这个细节连檀迦自己都没意识。只要原恂在场,类似饮料瓶外卖盒,从没让她动过手。
“他真的很爱你。”林葭感慨完,陡然反应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尤其是这个对象还是檀迦,登时觉得有些不合适,改口说,“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没事。”檀迦莞尔,“原恂很优秀。”
有人喜欢他,很正常。
-完-
第26章 谢鄢
◎“不亲,就抱抱。”◎
26
檀迦一觉睡到下午, 醒来的时候祁周礼跟林葭已经不在了。原恂在书房看书,听见外面的动静抬头,檀迦刚睡醒, 穿着睡衣, 头发随便抓了几下就出来了。
她推开书房门, 找到家里还有人:“你什么时候起的?”
“起来没多久。”原恂把书合上, 朝她伸伸手。
檀迦趿拉着拖鞋慢慢过去,把手放他手里, 被他拉过去坐在他腿上。
“还没刷牙。”
原恂低低地嗯了声, 说:“不亲, 就抱抱。”
檀迦其实没睡醒,这会赖在原恂怀里, 好像又睡了会, 好像没怎么睡着。她换了个两人都舒服的姿势靠着他。
“公司的事情好解决吗?要不要我让我舅舅来帮忙。”檀迦说,“我舅舅的律所不大, 但在圈子里还是很有权威的。”
“不用。”原恂说,“公司有安排。”
“好。”提议被拒绝, 檀迦明显低落。她也不是认为原恂不领情,而是难过自己没有帮到点子上。
“还困?”原恂伸手托住她的下巴, 拨着手指挠了挠。
檀迦点点头, 又摇摇头,想起来问:“林葭这几天怎么办,有人陪着她吗?”
“她住在祁周礼那, 上下班有祁周礼接送。”
“哦哦。希望他俩能和平相处,不要再拌嘴了。”
“员工那边……”檀迦这是私下问, 但也不知道是自己语气的原因还是聊天的时机不对, 总有一种自己是在采访的错觉。
原恂知道她要问什么, 率先回了:“除了按劳动法继续的赔偿外,公司也给予了一笔补助。现阶段能做的只有金钱层面。”
问东问西,檀迦还是把话题拽回来:“对不起啊……”
原恂似是没反应:“什么?”
檀迦:“昨天跟焉斐誉去看比赛,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
“没事。你安全就好,说不说都行,不用有压力。”
“我没有压力。”檀迦从原恂怀里抬头,漆黑小巧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原恂,小声说,“我想跟你说。”
原恂迟疑地嗯了声,似是要逼她把这情绪说的再准确些,同时缓缓低头,深情地望着她。
檀迦误会她要吻自己,猛地捂住嘴,呜呜出声:“没有刷牙……”随后推开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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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同风起这个企业冷血,事实便是任何一个公司少了谁都依旧在运作。
周一的时候有研发部的新同事报道,人事带她简单了解了公司情况,最后表示:“……总之,欢迎你加入我们,等过段时间吧,过段时间给你补个欢迎会。”
新员工正是舒杳。她笑容甜美,很招人喜欢:“我没关系的。”
檀迦在舒杳通过同风起面试那天便知道了这个消息,舒杳还说要请她跟焉斐誉吃饭当作庆祝,但檀迦忙报社的事情抽不开身便给推了。
檀迦确实忙,也怪她刚开始工作,经验不足,挑大梁处理这么大的新闻,难免措手不及。但她倾注全部心力,尽可能做到最好。
这天她正准备为林葭的事情再次联系大学室友,哪想对方先一步给她回了消息:“你那边找的人吗?网上骂人的帖子都不见了,很多号被举报封号了。”
“?”
檀迦一脸懵,完全状况之外。
不过不论这是谁努力的结果,现在的局面正在朝着对林葭有利的方向发展。
檀迦跟室友道了谢,然后挂了电话。她又仔细看了网上的风向,才给原恂打电话。
彼时,同风起内,祁周礼敲开了原恂办公室的门。
没等他开口,原恂先下了结论:“是谢鄢。”
祁周礼了然地笑笑:“你也猜到了。”
原恂点点头,一抬下巴,示意他坐。
林葭这些天的状态让大家绷着口气,现在问题从根源上逐渐得到缓和,祁周礼明显放下心来。
他坐到原恂对面,翘着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的,很舒服地靠在椅子里,隔着一张桌子跟原恂闲聊:“本来还担心谢鄢刚出来不好找工作,现在想想,他帮人写写代码、修修bug,再不济去网上开个店帮人修复各种奇葩的电脑问题,赚不了大钱,日常温饱还是能解决的。他网上做的那些事我也看了,过去这么多年,他以前学的东西没丢。挺好。”
“还没找到人吗?”
祁周礼坐正些,不想承认:“没呢。”顿了下,那神情显然是在心里吐槽谢鄢不把他们当兄弟,“连那个老师家我也让人守着,对方这些天几乎不怎么出门,往来交集的朋友很简单,好像还不知道谢鄢出来了。知道他人没事就行,林葭出了事他还能帮忙,这不挺好的。再给他点时间,他想见我们了就自己出来了。”
原恂垂眸,视线落在键盘边摊开的一份文件上。他刚刚整理了近几年的项目资料,系统地做了记录、归档,便于接下来的工作交接。文件是刚打印出来的,白纸黑墨清晰,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
祁周礼也注意到,跟着看过去,再开口时,敛走了方才松散的油腔滑调:“你几号走?”
“这几天的事。”
原恂不是神,没什么事情是一上手就能做好的。他这几天已经把实验室的工作往下安排,将自己重心偏到家里的公司上。原忱鑫倒没催他,一切都是原恂自愿的。他做出选择檀迦这个决定时,便默认接受原忱鑫的安排。很公平。
但同风起这边不能没人管。
原恂敛眉,再抬眼时,对祁周礼说:“等谢鄢回来吧。等他回来,这边的事我就彻底不管了。”
祁周礼叹气:“我跟你说过吧。谢鄢是被我邻居叔叔领养的,大概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谢鄢在省里拿了个什么奖,反正登上了报纸被大为报道,被她亲生父母看到了,来把孩子要回去。你说这叫什么事。闹得挺难看的,亲生父母要人,养父母不放人,最后是谢鄢自己站出来拿了主意。谢鄢那时候也就十岁出头,冷静的不像个孩子。我们那个地方不大,有点什么事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两边人闹了一阵也就不了了之,但之后谢鄢没少被人明里暗里的说是‘冷血’‘无情’“连亲妈都不认”。这些人也是,如果谢鄢当时跟亲生父母回去,估计他们嘴里的话便改成‘养不熟’了吧。”
原恂说:“听他说过。”
“他这都跟你说了?”谢鄢不是常把这些事挂在嘴边的人,他话不算多,但十分毒舌,带着锋芒毕露的桀骜,讨人嫌,又很吸引人,不是善茬,却心是热的。原恂身上缺失的那股子为达到目标执着的冲劲,在谢鄢身上很常见。都是十分优秀的人,惺惺相惜成为朋友是很顺其自然的事情。
那年谢鄢出事,也是原恂站出来,替他守着同风起。原恂这兄弟,很仗义。
“只有他在,同风起才能更好。”所以原恂相信,“他会出现的。”
“我也相信。”祁周礼认同道,“他经历的这些事,搁在普通人身上早把人压垮了,但他真不一定,他韧性超乎常人的强。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檀迦的电话打进来,原恂示意祁周礼:“我先接个电话。”
“重要吗?”祁周礼好久没有跟人聊起以前的事情了,自个把自个说感伤了,这会正在兴头上,还想跟原恂聊聊大学时的事情,便随口问了句,甚至偏头去看他的屏幕,说,“如果不重要一会再说,先陪我聊会。”
原恂毫不留情地回:“老婆查岗的电话,很重要。”
“……”祁周礼一脸无语的表情。
目送祁周礼出去,原恂清嗓子接通檀迦的电话。
檀迦率先问道:“网上骂林葭的声音不见了,是你们的人做的吗?”
原恂嗯了声:“是一个朋友。”
“那就好。”
两人又聊了会。
原恂听出她说话有回音,问:“在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