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犬——乐寻
时间:2022-03-24 16:01:12

  瞧他这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 真真是惹人生气。
  想想自己, 跟人撒谎的时候好歹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倒好。
  明瑶侧眸,狠狠瞪他一眼,却也没再就此话题多说什么。
  转而道, “学长,你的生日会是在什么地方办的, 几点开始啊?”
  骆久渡神色一顿。
  时间地点他今天一早就已经用微信发给她了。
  他眼皮微抬, 感知到了这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他猜他们也不是什么男女朋友。
  毕竟, 他这位学妹是什么样的人,究竟会不会撒谎,他还是知道的。
  他觉得,这位陆先生应该只是她众多追求者之一。
  至于陪他来做检查,那只能说明学妹心地善良。
  骆久渡掀唇,温和清润的声音像是春天里那抚不凉不热的清风,“在小南山,我跟他们说的是十二点。”
  明瑶:“那不就是现在?”
  他淡淡嗯了一声,低眸看了眼腕表,嗓音平和温润,“我猜这会儿已经有人在等了。”
  明瑶勾唇朝他笑笑,“那我们还等什么,走吧。”
  说真的,她这会儿还真是有点饿了。
  而且这个时候距离他们约定的12点拢共也差不到二十分钟。
  骆久渡倒是没动,依旧定定地站在那里,脚底像是生了根。
  安静片刻,他侧眸看向她身边的男人,“陆先生呢,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过去?”
  陆谨修闻言,轻轻扯了下唇角。
  他抬手随意地整理了下衬衫袖扣,菲薄的唇动了动,正欲开口。
  然而下一瞬——
  他搁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嗡嗡地振了起来。
  他垂眸,扫了眼屏幕上的号码。
  紧跟着,他那双漂亮的浅灰色眼瞳猝然而剧烈地收缩了一瞬。
  打电话给他的人,是……
  明瑶伸手揪了揪他的西装衣角,动作自然得很,“愣着干嘛呀,接电话。”
  她很想看一眼给他打电话的那人到底是谁,但手机屏幕离她太远,她又不好意思直接凑过去看。
  那样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最终,明瑶只得作罢。
  陆谨修视线轻轻掠过她的脸,看似毫无波动,却带着难以察觉的警告意味。
  明瑶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与他相触一瞬。
  他这样的眼神,倒是让她想起了昨晚在出租屋时,她对他说的那句——
  “你乖一点。”
  唯一的区别是,这回不带那个亲昵的称谓。
  男人长指一划,接起电话。
  “喂,请……请问是陆……陆先生吗?”
  那端传来女人的声音。
  明瑶站在他身旁不远的位置,听不大清手机那端的人在与他说什么。
  但是,她能听得出,对面说话的那人,是个女的。
  陆谨修半垂着眼,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明瑶身上,菲薄的唇一点点抿起,眸光清而淡。
  他低低应了一声,算是对电话那头的回答。
  明瑶安静地站在那里,垂在一侧的手指微微捏紧。
  她抬眸看向陆谨修——
  他的下颌线紧绷着,那双她第一眼就瞧出不凡的清澈眸底,始终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算了。
  单从他的神色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她也无法推断出,给他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
  她始终承认自己不够了解他。
  可不了解的原因,绝大部分要归咎于他。
  他不给她机会。
  将近半分钟后,他手里的电话“嘟”声响起。
  屏幕一点点暗下去。
  陆谨修朝她这边看过来,微微俯身,声音低沉而深静,“我有些事要处理,不过我会让乌叔送你过去,参加你学长的生日会。”
  生日会这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那位祁总派来的、帮了他们不少忙的司机大叔,就姓乌。
  明瑶深深吸气,想着他刚才接电话时的样子,淡声开口,“算了,你有事的话去忙就可以。”
  话音未落,她看向骆久渡,问:“学长,你开车过来的吗?”
  “对,我可以……载你过去。”他语气平和。
  明瑶侧眸看了他一眼,漂亮的唇张了张,话是对陆谨修说的,“还是不必让乌叔过来了,挺麻烦的,我直接搭学长的车过去就可以。”
  陆谨修半垂着视线,抬手扯了扯挂在胸前的领带。
  蓦地,胸腔内燥意升腾。
  他的嗓音低低淡淡,“好,事情处理完我去接你。”
  明瑶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刚想开口说不用。
  却瞧见——
  他转身,离开门诊楼前。
  明瑶深吸口气,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攥着他检查报告的那只手,手指指缘渐渐被她掐成了白色。
  骆久渡注意到她一点点淡下去的眼神,唇角轻抿,温声开口,“学妹,我的车就在外面,我们走吗?”
  明瑶淡淡应了一声,跟着他往前走。
  她坐上骆学长的车,被他一路载去了小南山。
  小南山是江城有名的中餐厅,民国元年开业,一直经营至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了。
  因小南山距江大有些距离,明瑶鲜少到这里来。
  但这家饭店的名头过盛,但凡在江城生活过的人,多多少少都晓得。
  明瑶跟着骆久渡来到包厢。
  他绅士地为她打开门,示意她先进去。
  学长的猜测没错。
  她打眼儿往过去,圆桌上几乎已坐满了人。
  骆久渡的朋友瞧见他身边的女孩儿,眉梢轻挑,笑着道:“我说骆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个主角还来那么晚,原来是有事耽搁了啊。”
  骆久渡垂眸看了一眼明瑶,唇角含着柔和笑意,“别瞎说。”
  他瞪了那人一眼,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学妹,明瑶。日月明,瑶池玉液的瑶。”
  有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男人站起来,“我说老骆,差不多得了啊,你一机械系的跟我们拽什么词儿。”
  旁边那人附和,“渡,你直接说王者荣耀里那个瑶不就得了,说真的,我就喜欢玩儿这个英雄。”
  “你就一混子,以后五排可别喊我,把把被你拖后腿。”
  “渡,你看她这瞧不起人的样子。”
  骆久渡淡淡笑了下,没搭理他们。
  “明小姐,我总觉得你好生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位戴着副金边眼镜的男人起身,开口道。
  旁边的人推搡他一把,轻轻嗤笑一声,“别搞笑了成不成,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套话术搭讪,人小姑娘都不想理你,没看出来吗?”
  明瑶眼眸微抬,环视一圈,勾了勾唇角,淡声开口,“各位好,是我有点事耽误了学长的时间,所以他才来晚了的,不好意思。”
  穿着一身淡绿色长裙的女孩子笑着朝她招了招手,道:“来,小妹妹,坐姐姐这边。”
  朝她招手的这个女孩子挺漂亮的,那双狐狸眼不媚不俗,倒是有种极具勾人意味的风情。
  明瑶微微颔首,抬脚朝她那边走过去。
  ***
  与此同时,一辆深黑色的梅赛德斯拐入了江城城中村的某个巷口。
  驾驶座上的男人抬手,长指轻轻叩了下方向盘。
  他抬眸扫了眼前头低矮破旧的建筑,而后半阖起眼。
  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在他眼睑处勾出一层浅浅阴翳。
  须臾,陆谨修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他掏出口袋里那只银灰色的打火机,又取出根烟。
  紧跟着,“啪嗒”一声响。
  ——猩红火光喷薄而出。
  他长指夹着烟,低头轻轻吸了一口。
  片刻后,唇间吐出烟圈。
  淡青色的烟雾将他那张精致漂亮的美人脸笼罩其内,教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烟抽到大半,他捏起暗黄色的过滤嘴,将其往旁边巨大的圆柱形铁桶上一按。
  烟头上明灭的火光被他掐断。
  陆谨修抬头瞧了眼大门上挂的门牌号,敲门。
  他站在门口站了将近一分钟,才终于听见一阵脚步声。
  来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女人。
  看清他的样子后,她庞杂而蓬乱的黑发下,那双眼睛倏地亮了一瞬。
  这孩子如今可算是脱胎换骨了。
  不。
  也许,他从出生那刻,就注定是与她的孩子不一样的存在。
  站在她眼前的人,无论是气质也好,身段样貌也罢,全都不一样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她瞧着自己眼前这位变化才真是大。
  女人看清他的模样,张嘴呵呵笑两声。
  可明明是在笑,不过须臾,她那双略微浑浊的眼睛却泛出泪花。
  “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她问。
  男人菲薄的唇轻抿了下,浅灰色眼底落下温淡笑意。
  他望着十多年未见的故人,低声开口:“小时候您怎么叫,现在就还怎么叫。”
  女人抬起袖子,随意地抹了把眼泪,“你快进来。”
  他跨过门槛,跟着她进去。
  她回过头瞧他,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我可听说你现在是老板啦,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吗?”
  -完-
 
 
第20章 狂犬
  ◎你那小女朋友还挺野。◎
  陆谨修淡淡扯了下唇, 低声回应道,“挺好的,您呢?”
  女人推开堂屋门, 努努下巴, 示意他进去, 边笑边开口, “我啊,还是那样呗。”
  她细细瞧了他一会儿, 逐渐皱起眉, “你脸上这伤是怎么回事儿?”
  “不小心碰的, 不碍事,您别担心。”他嗓音淡到极致。
  “你这孩子, ”女人眉心紧蹙着, “以后可得小心些,千万别让自己再受伤了。”
  他低低应了一声, 跟着她进门,环视一圈, 而后垂下眼,淡声询问道:“您真不打算再回南城了吗?”
  这套屋子里的陈设, 让他想起了二十年前, 他与母亲生活过的那间破败的小屋子。
  也是类似这样的地方,类似的城中村。
  屋子年久失修,墙皮都翘了起来, 露出下面坑坑洼洼的水泥砖,下暴雨的时候会漏雨。
  他极不喜欢暴雨天。
  那屋子空间实在小, 走两步就能撞到墙头。
  母亲从屋外走到屋内, 都要弯下腰, 因为房门实在太低矮了。
  陆谨修长指搭在身侧,轻轻捻了下。
  他十六岁那年,明瑶十一岁。
  那时候,她抱着厚厚的语文书和英语书,一脸苦恼地说羡慕他记性好,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可她不晓得,有时候记忆力太好,实则是一种缺陷。
  女人掀了下嘴角,示意他坐,轻笑一声道:“我都在这儿生活十来年了,对江城的天气啊,物价啊都适应了,再说我这个岁数,身体大不如前,不能再跟你们年轻人一样随意搬来搬去了。”
  陆谨修在她的招呼下坐到沙发上,眼睫微垂,视线落在茶几一角。
  “阿修,你吃饭了吗?”女人笑着问。
  陆谨修薄唇轻轻抿起,照实回答,“还没有。”
  他问,“您吃了吗?”
  女人抬手理了理鬓角碎发,望着他道,“没呢,我正准备去做,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跟我一起吃点儿?”
  陆谨修站起身,“不如我请您去外面吃。”
  女人忙摆手拒绝,“去外面吃什么呀,让你破费不说,吃的还不一定有多好。”
  顿了顿,又说,“你不知道,就一周前,临湘街中路那家馆子都被食品卫生局查封了呢,说是他们的卫生不合格,拍的照片都上新闻了,他们那后厨……”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脏兮兮的,让人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你说就那种环境,能做出来什么好饭。”
  陆谨修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一颤,不合时宜地低笑一声,“您说得对,外头的东西是不怎么干净。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今儿中午在您家蹭顿饭,您不介意吧?”
  女人偏头看他一眼,那双略浑浊的眼眸里笑意更浓了,“你要不嫌弃我的手艺,那就留下来陪我吃,我介意什么,我乐意得很呢。”
  反正她也是一个人。
  丈夫早几年去了,儿子娶了妻,不常回来。
  “好。”陆谨修轻笑,淡淡应了一声。
  女人指指他身后的沙发,“你坐吧,坐这儿等着,饭菜马上就好。”
  陆谨修颀长而深静的身形伫立在那儿,笑着拒绝,“我帮您。”
  “您是不是忘了,之前您还教过我做菜呢。”
  女人低眉瞧着他,似是也想起了什么,那张略显岁月痕迹的脸上转而覆上一派柔和光景。
  她眼珠也亮晶晶的,“那你跟我过来吧,帮我打打下手。”
  “嗯。”他低低应声。
  大概三十来分钟后,三样菜、一大碗汤被端上餐桌。
  女人站起身,正准备去盛米饭的时候,陆谨修顺势接过她手里的碗,“阿姨,我来。”
  那女人看着他,轻轻笑开,恍惚觉得时间回到了十多年前。
  他还是那个让人心疼,惹人喜欢的小孩子。
  有句不那么中听的俗语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话想来也是没错的,一个人不论外形气质再怎么变化,刻在骨头里的教养、融进骨血里的良善,怎么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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