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瑶一直盯着他浅瞳看的那双杏眼微微闪动了下。
不过,还未等她问些什么,他便直接上楼了。
明瑶坐在沙发上,偏过头,阖上眼睛。
短短的几分钟里,她想了许多。
也许……他所隐瞒的事情涉及他的隐私。
即便是情侣,也是需要给彼此留一些空间的。
可是,她必须得承认。
她介意他那些绯闻,很介意,无比介意。
如果他再不找机会跟她解释清楚的话,那他们的感情可能就岌岌可危了。
***
二楼书房。
干净低沉的男声从手机那端传来,“他出来了?”
陆谨修站在书桌旁,透过落地窗往外看。
外头那棵梧桐树枝叶繁茂,夜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他清冽的嗓音覆着冷感,“不是,小艾跟我说,警局那边只知晓他的行踪,但往往去到那地时他们就已经连人带货先转移走了。”
也就是说,那个人还未曾被警方抓住过。
那端,顾承野眉心微拧,声线沉沉,“一群经验完备的亡命之徒,躲过警方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陆谨修:“注意安全,我不在的时候,会所就交给你了。”
“你更要注意,他来南城,多半是冲着你。”
“没关系。”
他不怕死。
“总要为弟妹想想。”顾承野说。
“不要告诉她。”
“不会。”
“嗯,先挂了。”
“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后,陆谨修又在窗前站了许久。
他走进衣帽间,取了套睡衣。
拉开对面的储物柜,陆谨修瞧见里面少了件浅蓝色的睡袍。
他合上柜子,离开衣帽间,进了浴室。
十多分钟后,他从浴室出来,上半身只披了条纯白色的浴巾。
他的黑色短发还在滴水。
水珠从发梢尾端往下坠,纵身一跃落到了他漂亮的锁骨处,而后一路向下滑。
明瑶在恒温浴缸里泡了个澡。
大概是这几天太忙了,跑来跑去的选这个瞧那个,身心俱疲的她居然会在泡澡的时候睡着。
她做了个噩梦。
一开始其实算不得噩梦。
她梦见了婚礼,她与陆谨修的婚礼。
梦里,婚礼上来了许多宾客,觥筹交错间,那些客人们为他们二位新人送上祝福。
她的父亲明盛先生牵着她的手走上舞台,将她交给陆谨修。
然而就在她被他牵着手走向婚礼司仪时,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冲了上来,手里拿着枪。
——“砰”的一声响。
陆谨修倒在了她身边。
她哭得厉害,梦里的白色婚纱被血浸得通红。
画面切到医院手术室,明瑶醒了。
不止是他,就连她本人都被送进了病房。
“陆谨修!”
她一个激灵,双手附上浴缸两侧,支撑着起身。
刚吹干头发的男人走过来,清晰地听见了她在叫他。
陆谨修站在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喊她的名字,“瑶瑶?”
“你没事吧?”她轻哑的声音隔着浴室门传出来。
是了。
刚才的画面全都是梦。
他不会有事的。
“嗯,怎么了?”
“门没锁,你能不能进来?”她问。
“你不舒服?”
“嗯,有点。”明瑶低低应了一声。
她的确是还未完全清醒,刚才那个梦带来的后遗症太大了。
她整个人现在还沉浸在悲伤中,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等着。”他撂下两个字,转身走进对面的衣帽间,从里面拿了条羊绒毯。
明瑶躺在浴缸里,半分钟后,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深吸气,克制了下过快的心跳。
浴室内雾气弥漫,处处氤氲着热气,就当……她脸上与耳根处的绯色全都是它造成的好了。
“进。”她说。
前后不过十多秒的时间,门把被旋开。
可这十多秒钟于她而言还是太过漫长。
他们……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既期待又忐忑。
然而,当她抬眸时,却看见背对着她的男人。
陆谨修站在那里,颀长挺拔的身形将原本面积不算小的浴室都衬得逼仄起来。
她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绒毯。
他看上去也刚冲过澡,身上穿着松散的家居服,浅白色的T恤和薄料长裤,黑色短发蓬蓬松松的。
单是看背影,她都觉得他整个人与平常不太一样,周身多了几分温和气质。
也许,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
明瑶:“你转过来,抱我出去。”
话一出口,她的耳根明显比方才更红。
明明没有喝酒,怎么自己的胆子还大了起来呢。
陆谨修捏着羊绒毯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些,手背上青筋凸起,低沉的嗓音微哑,“你自己站起来,披上这个。”
“那你总要把它递给我?”
紧跟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明瑶从浴缸中站了起来。
她跳出浴缸,穿上一旁的拖鞋。
有水珠溅到他身上。
陆谨修手指捏得更紧了些。
他向后抬起手臂,浅灰色的羊绒毯递到她面前。
“披好了叫我。”
明瑶没接,而是问,“你真的不打算转过来看我一眼?”
所以,真的是欲擒故纵?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想碰她。
陆谨修闭了闭眼,利落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并未开口,只是手臂又向后抬了下。
明瑶看得清楚。
她这会儿的委屈都不用说,直接就从行动中表现出来了。
明瑶伸出手,忿忿地抽走他手里的浅灰色羊绒毯,有多大力气就使了多大力气。
她蹙着眉,声音不受控制地溢上哭腔,“陆谨修,你有本事这辈子都不要碰我。”
她将羊绒毯裹在身上,水珠不停地从湿漉漉的黑发上滴落。
陆谨修状似淡然地立在那里,像是极具耐心的猎人,细细听着她的动作带来的声音。
明瑶本就气着,见他一动未动地站在那里,心里更加不舒服。
她将羊绒毯披在身上,一点点裹好,而后抬脚离开。
走的时候,她故意撞了下他的肩。
部分黑色长发已经散落到了她的额前,浸着水的长发挨到他的长臂后方,沾湿了他的浅白色T恤。
不过,她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
明瑶绕过他,离开浴室。
然而她刚走到浴室门边,就被陆谨修打横抱了起来。
明瑶瞪着他,忽然不敢挣扎了。
羊绒毯本就裹得不紧,除了这条毯子,她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她刚才大脑有些宕机,被他气得就只着急出去了。
明瑶:“你给我准备房间了吗?”
“嗯。”他目视前方,并未看她,只低低应了一声。
明瑶:“那你抱我过去。”
陆谨修抱着她往前走,“帮你吹头发?”
“不必,我可以自己吹。”
“不高兴了?”他沉声问。
明瑶:“嗯,刚才做了个噩梦。”
陆谨修:“与我有关?”
“是。”
“梦到什么了?”
安静片刻,她蹙着眉开口,“……你遇到危险,被送到了手术室。”
他目光凝滞一瞬,低低淡淡道,“害怕了?”
明瑶抬手勾住他脖颈,盯着他的浅灰色眼瞳,目光一瞬不瞬,温声开口,“你答应我,以后不可以让自己受伤。”
浅灰色羊绒毯在她力道的作用下,滑落了一部分。
葱润如玉的肌肤半遮半掩,如五月里开得最盛的雪白栀子花。
-完-
第43章 狂犬
◎百年之后,你我合冢。◎
陆谨修目光凝着她, 唇角轻扯了下,低低开口,“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多会打架?”
明瑶仰头看着他, 视线落在他凌厉的下颌线处, 思绪忽然被勾起。
刚刚升入初中那年, 她曾目睹过他与那群小混混打架的场景。
有一群早早辍学混社会的小混混经常在飞象街出没, 而南外附中与飞象街中间只隔了一条巷道。
那天,家里的司机有事耽搁了, 并未来学校接她。
明瑶打算乘地铁自己回去。
同班女生看到她孤零零一个人往前走, 便邀请她去学校附近的飞象街一起逛逛, 顺便买些东西。
飞象街虽说常年有小混混出没,但那里卖的东西确实是物美价廉。
班上许多女同学用的精美插画本以及许多款式别致的漂亮发饰都是从那里买的。
司机叔叔带着她回家时会路过那条街, 但她从来没有下车去逛过。
当时的明瑶看着那位女同学, 好奇心瞬间被点燃,如火燎原一般, 烧得旺盛。
她同意了她的提议,跟着她一起去了飞象街。
谁知她们两个女生走了没多远, 就遇到了那群混混。
为首的几人叼着烟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个个以为自己酷到没边儿。
然而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 却是比成年人更加粗鄙不堪的污言秽语。
当时的明瑶看着他们,手上动作却没停。
她想抽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随便谁的电话都好。
——司机叔叔、她的父亲,警察, 或者是。
——他。
不过,还未等她把手机掏出, 就听见了拳头与骨骼碰撞的声音。
“嘣”的一声闷响, 其中一个小混混直接被撂翻在地。
紧跟着, 她看见了陆谨修。
他逆光而来,身后是被片片晚霞染红了的天际。
他一看就是练过的,出手又快又准,即便是有人想要从背后偷袭他,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向那人反击。
不给对方一丁点儿占便宜的机会。
后来明瑶才知道,他学过自由搏击。
她了解到,教他的那位老师是一名地下拳手,打过不少比赛。
司机叔叔到最后也没有出现。
她和那位女同学被陆谨修一起送回了家。
那天是周五,把她送回家后,他又折回学校去上了晚自习。
现在想想,关于说他是“天才”的那些评价里头,或多或少掺杂了水分。
天才可不一定会像他那么努力。
不过,自那之后,陆谨修便破天荒地开始教她一些拳脚功夫,时不时的还会抽查她练得好不好。
爸爸知道这件事,但也从未多说过什么。
***
为她准备的那间卧室门虚掩着,陆谨修抬脚一踢门便开了。
他走进去,把明瑶轻放在床上,自始至终都并未看她一眼。
直至被放到床上时,明瑶的思绪才悠悠回转。
她往上扯了下羊绒毯,裹紧身体。
明瑶看着他,微微抿唇,开口道:“陆谨修,我改主意了。”
“怎么?”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落入空气中。
她提要求提得理直气壮,“你去拿吹风机,我要你帮我吹头发。”
陆谨修上下打量她一眼,浅灰色的眼瞳里映出寡淡笑意。
他并未多说什么,直接转过身。
明瑶下意识地叫住他,皱眉道,“你干什么去?”
他轻笑一声,“不是你让我去拿吹风机?”
她伸手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等一下。”
陆谨修眉目微垂,对上她的视线,眼尾挂了点含蓄的疑惑。
安静半秒,明瑶才开口,“你……你有没有给我准备干净的……内衣。”
最后两个字,她是以一种十分艰难的语气说出来的。
不过,如果陆谨修连贴身的衣物都给她准备好了,那是不是说明他这个人……
明瑶还没有想到该用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他,清隽的声线便传到她的耳边——
“抱歉,我忘了。”
明瑶看着他,绯色的唇轻轻抿起。
她想说忘的好,动了动唇,却只吐出一个词,“……没关系的。”
他的声音低低淡淡,“帮你吹完头发我再出去买。”
明瑶瞪大眼睛,“你这样不太好吧。”
陆谨修低眸瞧着她,有条不紊的声音淡淡陈述,“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况且,为我女朋友准备贴身衣物这种事,总不能再假手于他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房间。
明瑶盯着那扇被他关上的卧室门看了许久,才终于收回视线。
她擦干身体,换上那身被他拿过来的浅蓝色睡袍。
这件睡袍也是开叉设计,肩带玲珑细致,比上回那件酒红色的更加性感。
真丝面料很柔软,也很顺滑。
最重要的是,它很合身。
陆谨修拿着白色吹风机朝她的卧室走过来,抬手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走进去。
他插上电,正准备打开吹风机的开关时,被明瑶攥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