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当然是说她没看上我!也不知道我爸咋想的,挑中人家哪点了,怎么就会觉得......”
答题者还要继续发挥,被监考人带着燥意打断:
“那是你看上她了?”
景陆洲发挥受阻,抬手挠挠挺拔的眉骨,语气自然无辜:
“那倒也没有。那妹妹一看就是看中你这一型的啊!人可说了,面对我这样的潮帅型男——有压力。”
臭屁完了又拿胳膊肘去搭人肩膀,也不管对方肩头高度与自己的手肘显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不过你今天确实有点太高冷了,斗榫合缝的,人妹妹想泡你都没地儿下手啊。哎,而且你俩还认识,我没说错吧?老实交待,认识多久了?”
景陆沉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提问的人都以为他是不打算回答了。
而实际上,他是在心里数数,一年一年地数。
他认识虞隙多久了呢?
从上高一到现在,满打满算居然有八年了。
景陆沉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声呢喃:“八年......了吗?”
这是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一个数字。
景陆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低头去看他轻微蜷缩的手指,五指挨个收一遍,还不够数,又伸出三根,劲瘦修长。
景陆洲从没见过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弟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那是一种不带情绪底色的怅惘,近乎无助的迷茫。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用词。
反而是监考人景陆沉先恢复了神色,敏捷抽身,退开一步距离,无情拒绝了勾肩搭背还乱用成语的套近乎行为,铁面无私地宣布收卷:
“我还赶时间,走了。”
留下搭了个空的景陆洲,在原地嘀咕:“嘴上说着赶时间,还不是搁这磨蹭半天。”
心宽的考生从来不在交卷以后复盘对答案,晃悠着长腿回了竹檐馆的席上继续营业。
可是收走全错试卷的人就无法如此虚心平意了。
景陆沉来时,也临时把车停在了街对面。
他依旧重复刚才走过一遍的路线,绕去斑马线,再横过马路。
胸口的燥火却越烧越旺。
景陆洲自以为过了脑子的张口就来,对他说,虞隙一看就是想泡他。
还说他斗榫合缝。
不能细想,因为细想下来,其实哪一句都不准确。
不知道景陆洲的成语是不是双语幼儿园的外教教的,简直可笑。
斗榫合缝那是形容匠人技艺高超,而他区区俗徒,在虞隙面前哪里来的什么技艺?
一点风吹草动,他便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虞隙是不是真想泡他,他不确定。
也许以前是,但现在如果再来一次,他能招架得比上次好么?
大概不能。
月光下无知的猎物,居然苦心孤诣地替早已熟练杀戮的猎手评估自己的追逐强度,景陆沉压着火在心里暗讽一声,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可自讽完,又忍不住自困。
她要是真的愿意来,他该怎么应对?还像上次那样,人家勾勾手指头他就跟着走吗?
景陆沉原本以为,他和虞隙之间的关系,就只是一场冬日限定的云烟际遇。
黄粱米饭在灶上蒸熟煮透,参天槐木南边的树枝显露出来,这场际遇也就随着梦醒彻底结束了。
可是今晚不设防地兜头一撞,教他原本就没有计划的思绪像天女散花,被撞得魂飞魄散。
教他不管朝哪个方向想,都是多想空想,痴心妄想。
他颓然地搭着方向盘,平日里永远挺直的脊背,此刻也像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微微弯曲,连带着腰际的衬衣布料也被折出走势低迷的褶。
今晚景俞徽夫妇都在外应酬,景陆沉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无声无息地进卧室拿上他的证件。
这趟出差来得临时,索性景陆沉也没那么多讲究,不用劳神收拾,说要动身立马就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