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人原本和谐融洽,却在看到她进家门之后,莫名有些小心翼翼,一个个都看着她。
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似乎都随着气氛的骤然转冷,也一同变得突然不会冒热气了。
虞隙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冷漠的声音敲打着她的神经:你就像个没眼力见又不懂事的客人,才会专挑饭点到别人家里头去。
没意思透了。
虞隙当即将来时在车上想了一路的腹稿全数作废,只是简单地跟虞正源汇报了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之后,就打算告辞转身离开。
她刻意忽略了自己心里其实也隐隐地想要听到父亲的夸奖,尽管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尽管自己甚至并没有全情投入地去做。
可是虞正源没有评价她。
也没有评价她刚刚说的那些公司的事。
只问她:
“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饭?”
“……”
话到嘴边,她说了拒绝,起身离开。
虞隙想装做无事发生,想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耷拉着脸。
她钻进车里,将前排的车窗开到最大,用力踩下油门朝自己的小公寓飞驰而去。
到家后。
虞隙在玄关坐下,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
明明这个门口鞋柜的凳子坐着一点儿也不舒服,她从当时装修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多喜欢,可是现在却不想动了。
她也知道现在该吃饭了,可一想家里冷锅冷灶的,便也觉得没了胃口。
在一片寂静中,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倒数五个数,就起身进屋,该洗漱洗漱,该休息就休息。
“五——”
“四——”
“三——”
“二——”
门锁却突然惊起,传出按动密码的声响。
虞隙呆住,她转过头直直地盯着门口,盯着这扇门像慢放的黑白默片一样,被解锁,推开,再现出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景陆沉虽然上次吃过扑了个空的亏,但这次他想了想,那天在电话里,虞隙说到底也没有答应他“等她回来了再说”。
他不太想逼得太紧。不告而至,就只当是来碰碰运气吧。
然而推开门时,他被门口那一团眼都不眨直瞪着他的人影惊到心脏都快要停跳。
可几乎是在辨认出来虞隙姿势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她的不对劲——
她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看见他也几乎没什么反应,一双本该秋水含波的眼睛还是眨也不眨地,就这么干涩地瞪着他。
景陆沉反手关上门,将手里拎来的东西放在鞋柜边的地上,就顺势蹲下,试探着伸出手去帮她脱鞋。
甫一握上她细瘦的脚踝,他就皱起了眉头——这也太凉了。
他没作声,再去探她的脚背、脚趾,果然一处比一处冰。帮她换上她最喜欢的毛毛拖,看她还一副痴痴思索的模样,他也就没动她,进里屋烧了满满一壶开水才叫她进来。
虞隙慢慢回神,只觉得似有一盏灯从踝骨处点亮,光源一点点扩散至周身,灰败不再。
——是他来了。
她听见水声,转过僵直的脖子去寻他的身影。
却看见景陆沉端着一盆冒热气的水向她走来。
虞隙将将恢复运转的脑子里,浮现的就是小时候央视常放的那个公益广告——小男孩费老鼻子劲端着脚盆一步一个趔趄地傻笑:“妈妈,洗脚~”
景陆沉见她仍盯着自己看,还以为她是嫌麻烦不乐意,便开始措辞卖安利:“你脚太凉了,热水泡一会儿很舒服的,包你...舒服到上瘾。”他甚至停顿下来认真地想词。
虞隙本就被那个广告勾起了老母亲受孝敬的欣慰,此刻再听他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泡脚会上瘾的话,更是被逗得哭笑不得。
她抬起腿放进蒸腾的热气中,水不太烫,却又足够热乎。
这感觉叫她忽然想起,往常冬日里,她总是就穿一件单衬衣加长外套,因而只要见人总能收获“你怎么才穿这么一点,不冷吗?”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