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跌撞地往卫生间走。
他虽受了伤,一身狼藉,肩头还有钢管砸下的痕迹,然而宽肩孔武,笔直高挺,却没有半分蛮恶之气。也许在外面工作时有,但唐鹭与他同生活在屋檐下,回来后的他却没有。
唐鹭不免问:“余琅易,你是不是当过兵呢?”
余琅易走近门旁:“没当,特种集训一年,练得也差不多。”
是在国外的时候,这属于个人私事了。两人第一次提及私事,平素都是谁也不打听谁的。意识到这一点,便都住了口。
卫生间里传来淋浴的淅淅沥沥,他举着一只手洗澡,冲完澡出来,整个人气场清爽了许多。但还是些微踉跄,已经在里头包扎好了伤口,看他专业的绷带绑法,好像确是特种训练过的。
余琅易坐在床沿,眼睛盯着手指看了看,少许茫然的顿愕,而后嘴角上翘,没说话。
唐鹭看得发怵,她特别害怕人受伤的样子,唐鹭就说:“你躺下休息,我给你煮点米汤喝,暖和一下身体。”
她把米放进电饭锅,加了够量的水。
用她奶奶的话说,人在最虚弱的时候,来一碗清汤米粥就能好很多。唐鹭自己也试过,她发烧发冷虚弱时,煮一碗稀稀的米粥,趁热喝完裹被子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大半。
又把卫生间里余琅易脱下的衣物放进洗衣池泡,再拖干净地板。前后忙了快一个小时,把粥盛出来端去余琅易的床头,却发现他剑眉冷竖,正咬着牙关在打颤。
他长得真是很英俊,短寸丰额,鼻梁窄挺,人中清晰。平素的冷漠因为此刻虚弱,而显出几分少年感的脆弱。唐鹭试了一下他的手,才发现全身冰凉,连忙去覆他的额头,额头竟然也是冰冰凉的。
“翟歆,我是琅易啊,琅易……”
“是你琅哥……”模模糊糊地似喊着什么名字。
他生病了。这种伤口再加冰水泼倒,很容易破伤风之类。
因为受伤,刚才淋完浴头发也没吹。
“余琅易?”唐鹭轻声唤他。
看他这样,竟然有点心疼。抽回手,想端起碗喂他喝点粥。
结果手却被余琅易反攥住了。
“别走,抱抱我,我冷。”余琅易氤氲模糊地祈求道。忽而长臂伸出来兜住她,把她往床上拱。他的手臂气力大,唐鹭一下子就拢到了他怀里,但他怀里实在太凉了,隔着肤表透出的那种冷。
他周正的脸骨贴着唐鹭额头,脖颈上喉结清晰硬朗,清凉四溢。唐鹭怕他出事,轻轻环住他的腰身,一动也不敢动。
余琅易像得了慰藉,愈发将她兜紧,就那样睡了过去,只听见心口咚咚地响。
唐鹭拘在他怀里,竟有种说不出的静怡,不知不觉把柔软的头发贴近他心口,淡淡地散发着馨香。他胳膊硬朗,皮肤却不糙,碰上去扎实而充满荷尔蒙的阳刚。
一觉睡到凌晨五点,怀里却逐渐热烫起来,唐鹭被烫醒,余琅易转为发烧了。
她轻轻挣了挣,想起来倒杯水拿颗药。
余琅易睁开朦胧的眼眸,却自己端过床头晾凉的米粥喝了大半碗,然后没让唐鹭动,又俯身下来抱住她。
她的脸蛋睡得粉扑扑的,肌肤也丝滑柔顺,余琅易下巴抵住她不过两分钟,薄唇就向她罩下来了。
那丰泽的唇瓣贴上唐鹭,带着炽烫的热烈,唐鹭一下子炸开来。
余琅易半睁眼问:“想来吗?想不想要?”他的气息吞吐也带着蛊惑的烫,健硬的手臂拢住她,半醒半昏中带着肆意的邪气,像仗着此时放纵身心。
唐鹭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否清醒,平日里他太冷淡了,习惯颔首看人的丹凤眼里,透出的都是冷傲睥睨。他好像并不看好自己,此刻却这样与她亲近相拥,他是否知道她在,还是把她当做了别人?
唐鹭长这么大,连男生的手都没握过,更何谈他们的其他。她不知所措着,不知道手往哪里放,然后余琅易的唇贴得更紧了。舌头撬开她牙齿,熟稔而烈性地动起来。她盯着他的短寸,清逸的颜骨,一点儿招架力也没有。
“来不来?”余琅易又问。
唐鹭答不出:“我也不知道……”她仿佛猜出将要发生什么,但是奇怪的,竟并没有推开的意念。
仿佛,可能,女孩子都要有这样一次。而她心里也倾慕于他。
他大概没有想到她还是初次,毕竟她也已经二十有二了,在外面工作许久。所以他的问话里带着这样肆意,是基于彼此都能够听得懂的明示。成年人之间,征得同意后的一两次冲动,或者无伤大体。
余琅易沿着她的脖子逐渐往下,便把她这句话当成欲拒还迎的套路式问答。唐鹭一米六多些,在女孩子里个子还是可以的,但在他一米八九的身躯负荷下,娇柔必现。
然后她似听见了柔弱骨骼分离的震撼。她在回答“我也不知道”的时候,忘了有个很重要的一幕,那就是在酒店男间里,看见的他的浩然。
过了很久,逐渐停下。
一下子睡到了中午十一点多,醒来时余琅易已经先醒了。出租屋的床只有一米五宽,他躺左边,她右边,浅绿色的被套遮盖着两人。他一个人其实就可以把床占据,毕竟他颀长的身量,脚板都露出床尾了。
余琅易正靠在床沿吸烟,他平时会少有吸几根烟,一般都自觉去阳台,此刻却在室内。看床头柜上的碟子里已有一只烟蒂,手上还夹着一根,显见醒了有一会儿。
但他眸光漠然着,丰泽的唇微启,吐出浅淡的雾。可能已经接受了与唐鹭睡的事实,这般冷漠与疏淡。
硬朗的胸膛靠着床头,皮肤上有牙印,也有红色的吻痕。唐鹭知道那是自己落下的,他迷糊中的肆意让她承受不住,床动得很大声,可是她不愿像其他人一样,制造出奇怪的嗓音,便只是咬着唇贴近他胸口。
他此刻的眼神,漠然里有清明的聚光,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唐鹭掀开被角看了看自己,也一样红痕点点的,没比他好多少。只这一掀开被子,却也瞥见他那边。
她便连忙羞赧合上,问:“余琅易,你烧退了?”
余琅易低语:“嗯,你怎样?”
唐鹭说:“我还好,我起来做点儿吃的。”撑着起身,腰骨头都快散断了,但忍着不被看出来。
醒来发现他这般冷静,她心里有点堵闷,他又不是喝醉,他明明睁开眼看过她的。但又觉得无可置喙,毕竟当时她可以拒绝的,她既然没拒绝,那就不需要奢求什么。
唐鹭也生分地保持着距离。
衣物不知道被他捻去哪里,她扯着一角被子罩住前面,挪去行李袋里取睡裙。
行李袋离床沿很近,她轻盈挪着,余琅易这般瞥一眼,看见她掩着被子的手臂下,露出两只酥满的半圆在晃。昨夜做得迷糊,只觉埋藏在泛香的白云里,没想到她平时看不出来,还如此娇盈。
余琅易轻启嘴角:“唐鹭。”
“被子别拖地。”
他很少叫人名字,基本都单刀直入,唬得唐鹭被子一抖,掉了地去。这下两人都毫无遮掩,唐鹭瞥见床单上到处淋漓的红痕,心想余琅易看到会什么反应。
余琅易扫过一眼没留意,只果然看到唐鹭似雪梨一样的挂着。右手匀出把被子扯起来,唐鹭憋屈屈地套上了睡裙。
在锅里下了两碗西红柿鸡蛋挂面,加了翠绿的空心菜,又有一碟榨菜丝。吃完余琅易本要洗碗,挺拔的身躯挡在阳台上占空间,唐鹭没让他洗。
之前没怎样的时候,大家冷漠,各干各的不觉得。现在肌肤相亲过了,就觉得抬头低头的,空间都变得局促。
余琅易看了眼洗衣池里的衣物,跟她说撇了不要。
他昨晚回来,靠着墙坐在折叠床上,折叠床也该洗了,好在一层帆布面,洗洗很容易。
唐鹭请了两天假照顾余琅易,毕竟在这住,麻烦了他这么久,就当做还人情。她月休四天,上个月有两天没用掉,本想涨起来兑现工资的,因此老板很爽落就给批了假。
唐鹭说:“那我把床刷了放楼顶晒,晒干净了你还可以放在床尾搁脚。”
余琅易单挑眉峰,又那般滞滞迷迷看她:“你搁哪睡?”
唐鹭听得有点生气,虽然互相不是什么关系,但他这话下意识就是与她泾渭分明。
唐鹭说:“我搬出去,我已经找到房子了,后天就可以搬。今天和明天请了假照顾你,等你伤好点再说。”
她脸上没有一点留恋,红唇漾着樱桃蜜,眼晕也似飞着云霞,如同春水夏花。余琅易这时候便已经对她这副样子无奈了,只是当时还未清晰。低头睇着她,少顷启口应道:“都行。我烧退就没事了,不必麻烦。”
“哦。”唐鹭错开他,往屋里边走边说道。
下午她没理会谁,她把东西洗好,整理了,晚上炖了排骨汤,因为折叠床拿去晾晒,余琅易便把她枕头甩在床上。
唐鹭躺一边玩手机,余琅易坐在窗旁小桌看电脑。
以前没手机的时候,几天和魏东浩一通电话,聊个几分钟,也觉得挺有意思。有了手机后,反而发现他的信息不怎么多,疏懒几条:“在干什么?”“XX的新电影看了吗?”“我准备去G城看看生意。”
现在唐鹭和余琅易那什么了,唐鹭就想要慢慢疏离,否则对魏东浩,好像是一种欺骗的嫌疑。
余琅易架着一副金边眼睛,似在查阅什么图片,忽而转头瞥见她又在摁手机,就关了电脑,说:“大晚上别玩儿手机,闪眼。”
唐鹭:“你电脑也闪眼。”
余琅易一侧身,身后并没有屏幕。唐鹭就摁掉手机没说话。
暗夜里两人各自躺着,床却窄得一不小心就触到手臂。他的肤表温烫而带着阳性气宇,她柔弱清凉的。
余琅易看她身姿与轮廓,昨夜朦胧的印象又浮现上来,他便俯身过去,周正脸庞贴近她问:“还能受得住不?”
素日他高高大大,一双丹凤长眸冷冽滞迷地发着疏淡光芒,此刻外面路灯朦胧,照着他清冽的眸光,却有认真的执着。这般一问,应该就是知道她今天留在床单上的痕了,她是第一次。
唐鹭心里舒服了些。这样看他,他的嘴唇丰泽饱满,眼眸也比平时大而清澈,脖颈上的喉结硬朗,怎么生得这样好看。但让她羞赧,她便捂住眼睛:“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余琅易扯唇笑笑,没去掰开手指,只紧了下她的裙边,然后往上推:“那我轻点。这波澜壮阔的。”
很快又与他身心相连了,余琅易还是那般清冷疏离,可动作却温柔。他的种种温柔,间或着冷漠疏离的气宇,却寸寸缕缕让唐鹭缴械。听见了惊涛骇浪的传奇。唐鹭在这方面是没有任何世面的小家兔,她仿佛闯进原始森林的家兔,面对着万象丛生的密林树宇,心里又畏惧又期待,忐忑彷徨地被他带着往深处闯,完成了化茧成蝶的蜕变。
作者有话说:
每天看着不动的数据,是不好看吗┭┮﹏┭┮,局中人迷茫,欢迎提出任何宝贵看法和建议哦,鞠躬~
第6章
◎“我没有,男朋友是什么,能吃吗?”◎
06
余琅易应该是仗着受伤发寒,半清半昏间纵意肆行的。若不然他论心里说,并看不上唐鹭,甚至都未曾正眼打量过。可也许又是唐鹭总在眼皮底下晃存在感,晃来晃去就无处不在,否则他怎会与她?
反正唐鹭不觉得他会喜欢自己。
借余琅易的习惯用语,请假的那两天,两人又在房里造了几次。他在这方面似乎有着老道熟稔的路数,那健长的腿贴着唐鹭,仿佛将军驯化一匹烈马。
唐鹭在悸动中,有萌生过探问他从前的想法,但她忍住了,还没到那样的关系。而他的从前一定是和她毫不相干的、另一相反面的宛转跌宕。
还不如不问,只继续跟前的温柔。
小野马。
余琅易眯着长眸,半真半假地这样说唐鹭,说她是匹不羁的小野马。他说这话的时候俊逸脸庞贴近她,颈处浅浅汗渍,有笑意揶揄。唐鹭浑不知何意,只知余琅易眼里闪着亮光,余琅易说了好几次她。说的时候正掐着她腰,他臂力很大,掐她时却拿捏温柔。她却不敢看。
这种亮光容易使人沉迷,纵使知道他们的心并非在一起,却也愿意沉湎其中。
唐鹭就像刚被撕开包装的棉花糖,在空气的压造下幻化出任意的美妙。
而她必须收敛住自己神绪,不能让余琅易看出她的喜欢和心动。他俊脸上的挚切温柔,只是因为此刻两人正在进行的事。他目中的执着,也因想要从中获取更多的尽善尽美,但这并非心灵层面上的动容。
而除开这之外,他对她的看法仍是轻蔑和疏离的。她不希望他认为自己因为这事儿就与他如何了。
唐鹭也不是个容易激住的性子。
她在他健悍怀抱里极细微地喘息着,波涛汹涌,细水长流,好了后又和平常一样做自己的事,宛若互不打扰的格局。
假一结束,他们就各自去上班了。余琅易歇完这两日,接下去便连续上了两天夜班,第三天才轮休。
他上夜班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到第二天清晨七点半,白天都在家休息。折叠床晒干了,唐鹭拿下来,仍放在之前睡觉的墙边,还把自己的枕头搁了上去。然而等她下班回来,没发现余琅易把她枕头放去床上——他觉得她睡回折叠床天经地义。
清早他回来,她因为上班晚,给煮了早饭等他,她还穿着睡衣,余琅易仿佛变回了最初模样,不会搂住她怎样了。那小野马一幕就像是梦。隔天她早班,回来得早,吃完晚饭他也没什么可讲,自出去找朋友说话。
枕头和折叠床就放在那,他挺拔的身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余光瞟过,无有对此发表看法。
等到第三天,余琅易轮休,这天唐鹭的店里刚好停电,路段的电箱出了点问题,一时半刻修不好,老板六点就让他们提前下班了。
唐鹭买了卤味、青菜和贝壳回去做饭,余琅易正在电脑前看东西,他穿着一身浅色背心和黑色运动长裤,背影健硕,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电脑屏幕上忽而是金属表,忽而是一些像古董样的图片,还有些外文的资讯。
唐鹭发现他看这些东西,都是根本不用翻译就直接一目了然阅览过去,戴着眼镜的他,英挺的侧颜几分陌生,多出了儒隽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