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唐鹭无意去看他电脑的,毕竟各人都应有自己的隐私,但她目力好,偶尔不小心会瞥见。
那背心的下摆是破洞的造型,却并不觉得突兀,她忽然想到,她把他改装掉的那些旧衣物,是否原本就造型如此,是他要穿的。
这人,竟一句话不语。唐鹭又窘了。她奶奶以前就老说她,家里衣服能改的都被她剪掉。
唐鹭问余琅易说:“余琅易,你花蛤是要蒜炒还是炖汤喝?”
她的眼睛又飞着云霞似的。
余琅易已经习惯有她做饭、收拾了。回过神来,便把电脑屏幕阖上:“随便,都可以。”
其实做饭吃啥对他而言都是一口粮,无计式样。
挑了挑眉峰,然后走过来:“你做饭,我给你洗。”
他手上的伤后来去门诊换过药,隔上这几天,看起来好了许多。他亦好像对此漠然了,不像当天夜里,举起来看着时的神情惘愕。高大身躯靠过来,就要取她的菜盆子。
温柔也是疏离,是男人对弱小女士的绅士迁就。
唐鹭就拂去他修长的臂膀说:“不用啊,我给你做完这顿饭就走了。我房子可以搬了,今天店里停电早下班,正好给你做完这一顿,然后就搬出去住。以后各住各的了。”
余琅易顿神了一下:“搬出去?你自己想好了。”
他的脸庞帅气,唐鹭看得心里抽疼,下意识:“是,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何必这里让人讨厌。”
她说着,突然有点后悔,却又畅快脱口而出。
余琅易淡淡地启了启唇角,他的嘴唇生得十分好看,唇线清晰,微翘而饱满。末了漠然道:“那就搬吧,需要的,我给你提下东西。”
竟然没挽留。
唐鹭:“嗯。不用,我自己就够了。”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桌子,她就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了。其实就一个小行李袋,一个桶和盆子,里面放上洗漱的东西,再加一个逛街的小背包,就差不多了。
根本不用谁帮忙。
余琅易见她不用送,也没有强求。
正是吃过晚饭之际,走廊上还有个别邻居开着门通风,看见唐鹭提着衣服和盆桶出来,诧异道:“啊,鹭鹭,你这是……要去哪里吗?搬家了?”
其实看一眼都知道是搬家,不好意思直问而已。
毕竟一般人都忌惮余琅易的身高,魁梧与气质。
唐鹭说:“我搬出去了,搬家自己住。”
她出来时候故意没关余琅易的门,就让他也能够听见。人们都以为她和他是男女朋友,现在大家都觉得他们两个分手了。
要糗就他自己去糗,虽然他也许毫无感觉。
她搬去了住的地方,没有让余琅易送,一是东西轻,二是不想让他知道住在哪里。
她搬走后,就会把这些忘记了,当做两人之间没有关系,可能都会把他的面目从自己世界模糊。
知道她住在哪里而不去找她,和不知道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来她,她选择第二种更绝但更容易接受的方法。
她大概率也不会在这里工作很久,唐鹭的理想是开一家服装店,但并非小镇上那种裁缝店。她想要做很多很多自己任意想做的衣服,所以她现在的阅历,眼界,还有钱,都太不足了。这里只是暂时的磨砺和转折。出来工作了一年多,她什么都还没有。
搬去新租的小屋,一米二的小床,简易布衣柜,再买个塑料凳子放个小电饭锅,还挺习惯的。
一开始几天会想很多,后面忍一忍就过去。而且各自下班时间没有重合,就算在路上扫视,也不会见到那个身影。
过了没二天,大姨妈就来了。
随着一轮姨妈的结束,唐鹭就真的不想了。
只是大概十多天后,在菜市场里遇见过一次。
她转正后便开始早晚倒班,那天上的是早班,同工时的同事小雷过生日,和小武三个人凑了份子,一起约去她家吃火锅,先到菜市场买菜。
菜场就在他们城中村这一带,虽看着陈旧,还挺大的,里头什么都有。从大门进去,右手边是卖肉类和海鲜区,左手边蔬菜区。
正准备买点牛肉涮锅,便看到人群中一道挺拔健瘦的身影,遗世独立般的出挑。
是余琅易,一场台风过去,天气转凉,他穿着黑色休闲裤,极简单的人本鞋,露出清朗的脚踝。手上提一小袋青菜,正站在卖肉摊位前等待老板切和称。
他冷漠着,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唐鹭从局外人的角度望去,感觉他与人群的格格不入,却是清冽的,仿佛并不十分懂得交道。
……不知道是有女友了,还是买给一个人自己吃。
唐鹭一进去就呆滞了,但很快回神过来,刻意不去留意。
漠然迎面朝前,旁边小雷说:“过几天中秋了,老板应该会请我们吃饭,不知道是吃火锅还是自助。”
小武应道:“有的吃就行了,反正两个我都不挑。”
这时候余琅易转头瞥过来,终于看见唐鹭了。
唐鹭这天扎着马尾,身上穿雪纺衫,牛仔裤。她把雪纺衫的腰线改了一下,在肋部做了两道蝴蝶形的收起,这样又不显出她的丰盈,又别致精俏。
余琅易高高往下瞥一眼,两颗黑色的眸子会聚光,光聚到她的脸上,微启嘴角颔首示意。
但不及开口言语,唐鹭点头,和同伴们掠过去了。
因为唐鹭看出他楞了一下,才微启嘴角。
很显然,他可能一开始都没认出是她。
小雷问小武说:“小武,你那个男同学别不是看上我们唐鹭了?上次进店买了条运动裤和球鞋,是唐鹭开的单,前天又买了件拉链衫和皮带,昨天又来换码子,次次都挑着唐鹭在的班。”
小武是附近大学过来勤工俭学的,说:“我跟他也不熟啊,只是同个系的。对了,唐鹭,你要没男朋友可以考虑下哦,我看长得还挺帅的。”
小雷也笑嘻嘻说是,问唐鹭:“唐鹭,你有没男朋友的说?”
唐鹭不去看身后,答说:“我没有,男朋友是什么,能吃吗?”然后几个人自去蔬菜区买菜。
转弯时候略略余梢后瞥,余琅易挺拔的身影已经走至菜市门口了。
她咬了下唇。
未料过了几天,大概是中秋节,一般这天都没啥生意。店里的五个店员,老板让留两个,其余三个可以七点钟提早回去,另外两个剩下的工时按双倍计算。
唐鹭选择了早下班,准备晚饭后给奶奶打个视频。视频是唐鹭之前教过她接的,只要在屏幕上点绿圈就可以。她怕太晚下班老人家要休息。
正六点多之际,顾客不是很多,几个人站在柜台前聊天。
小雷忽然看着外面道:“鹭鹭,你看外面那个男的,好高好帅,我看他坐在那好久了。”
唐鹭顺着视线看向玻璃外,竟然看到是余琅易坐在外面休闲桌旁。
他穿着黑色衬衣与修身长裤,手上拿着一罐王老吉在慢吞吞喝着,旁边的小白桌上,有一份打包好的奶茶,包装袋口露出吸管的长度。他的短寸应是新理过,硬朗的发线衬着浓眉隽眼,真的很迷人,一点儿痞气更多是矜贵。
余琅易从不喝奶茶,他奶茶是给女孩子买的。
唐鹭呼吸暗自紧促。
小雷说道:“他不是在等人吧?”
唐鹭回:“谁知道呢,不认识的不必去管他。”说着收回目光。
但余琅易似有心灵感应般的,发现她在看他之后,他便抬起那双滞迷的眼眸,然后提了奶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任意穿双鞋子都过一米九了,那英挺身躯走进店里,店里一米七多的几个男人瞬时被他的气场罩过去。
虽然他在家穿背心时,肌肉健硬,可穿上衣服却挺拔而高瘦,那像模特一样的步履向唐鹭走过来:“鹭鹭,今天下班吃饭去吗?”
唐鹭不知道怎么答,大家尤其是小雷,都一脸惊愕盯着唐鹭。毕竟唐鹭刚才明明说得和这个男人不相识,可此刻他长眸里的光锁定的都是唐鹭。
听见小武对一名男生诧道:“嘿,别换码子了,我们小唐和你无缘了。”
余琅易勾了勾嘴角。
他很少笑,笑起时嘴角会勾起,一贯冷冽的长眸也会弯如弦月。
唐鹭心嘭嘭跳说:“我七点才能走呢,还要过十分钟。”
她猜了一半他是来找自己,还猜了一半他在等别的女的,无论哪一种,都让她心跳停不下来。
余琅易把奶茶搁在她柜台,说:“那我再等十分钟。”
带着慵慢语调的北方音,悦耳低醇。说完又出去了。
这次不是唐鹭去找他的,而是他主动来找唐鹭。唐鹭甚至从没和他说过自己工作的街区和店名,而他突然出现。唐鹭含住嫣红的唇角,不知道怎么描述表情。
过了会儿,隔壁的奶茶店又送来几份奶茶,分别给了店里的其他店员和那个男生。
当然没有唐鹭的一份精致了。唐鹭的那份是在主街上一个连锁店买的,很出名,平时买杯奶茶经常要排队等挺久。
但这不是隔壁比较近嘛,给同事的只要意思带到就行。
余琅易就是有这种讲究,他送人的东西,都是在他考量内较好的,要么不送,要么送给你便会让你看出他用过心。
他买东西的消费,也总都比较精巧,不算贵,但绝不至差。就算两人用的TT,他也买的上百块那种,一盒十二个,够他们用两三个星期了。
余琅易在这方面很克制,唐鹭猜是他不够喜欢她,当他真正觉得需要了,才会搂住唐鹭。但每次的质量都精益求精,总是行到尽头。偶尔吵架完,他也会不顾念这些约束,一下子用掉两三个。所以虽然不是每天有,但唐鹭倒不觉得自己空缺了什么。
不像唐鹭买东西,买什么都最好赶在打折时,去超市买个东西,都要同类比较克数和毫升。总之花最少钱做最划算的事儿,努力多攒一点钱。
同事们喝了奶茶,眼看着将满七点,就把唐鹭从店里推出来了。
余琅易站在店外,他的表情大抵也不知怎么摆放才适然,只弯了下眼睛说:“名座那边有家火锅店不错,要不过去尝尝?那边今晚正好也有灯市。”
意思是吃完火锅还能去逛逛……他会不会发神经了?
唐鹭红着脸颊应道:“那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回去换身衣服,后面拐两个巷子就到了。”
她才不要穿工作服去跟一个不知道喜不喜欢自己的人约会。
余琅易转头说:“一道去吧,我搁楼下等你。”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掩面,谢谢大家的鼓励支持和宝贵的建议!感动而惭愧的葫芦,抱住T^T
第7章
◎“下次,那就是你陪我过了。”◎
07
其实唐鹭打不打扮,在余琅易眼里都无差。但看她这般重视的模样,也就由着她去。
余琅易哂了哂嘴角,眸中却淡漠无有内容。他也不知道发了哪根神经,大老远跑去买了杯奶茶,但既然来了,怎么得给个好脸。
那笑容映在唐鹭的脑海里,唐鹭却记忆深刻。
记着他弯起的嘴角,露出的迷人唇线,是的,连笑起时的牙齿都迷人。
两人一起往唐鹭住的那条巷子走去,正是七点左右,附近居民还在用晚饭之际,路上多是些准备出门逛街的年轻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道走路,余琅易话不多,硬朗的身躯走在人群里,很是吸引人注意。他习惯单手插兜走路,步履从容,那冷毅的平头与凤目,有一种睥睨的傲漠。不时有姑娘们眼神望过来,但看到他一旁走着的唐鹭,又顿时唏嘘地收回了目光。
毕竟人家身边已经名草有主了啊。
唐鹭下班就把头发散下来了,风吹着微微自然卷的浓密发丝,像飘在暮色的淡香中。
自动与余琅易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她想,如果单从颜值上配余琅易,自己可能凑合是可以的。但气场上,她确实还差很多。
分开住半个多月时间,她努力不去想起他,刻意忘却他的气息,他的隽颜,他的存在感,差不多都完全放下来了。今晚他却又出现。
……她还是悸动。
余琅易接过唐鹭的包包在左手上提着,虽然缺了一根小指,乍看去不是那么明显。但他的手指生得清劲修长,让人莫名想起钢琴和乐器,唐鹭感觉挺惋惜。
她下意识想牵住他的手,太唐突了,彼时尚且各是各。她又打住念头。
余琅易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机械表,精钢的金色表壳,表带有年代感。唐鹭不懂表,只猜着应该不是寻常品。虽然他平时偶尔也在耳上扎个银色耳钉,看起来几分倜傥痞气,但他的身上就这么一个日常饰物,无有其他。
等到熟识了之后,唐鹭才从老猫那里知道,他在码头当打手之前,曾在一个钟表行干过半年多学徒。那钟表行专门给人修名表的,老板因为涉及走私表而被抓了,钟表行关门,他就没干下去。
难怪时常有瞥见他对着电脑看表看机械,原来是对此感兴趣。
唐鹭后面送了个墨玉的吊坠给余琅易,是极简单的一粒长珠型坠子,吊坠细绳是唐鹭亲手编织的。却也不便宜,在一个玉石行做事的旧同事那买,一粒珠子就要一千多块,还给的是员工价。
叫余琅易戴,起先余琅易不戴,感觉挂了脖子以后就被唐鹭圈住了。
“你成天虚头巴脑给我整什么,这狗圈子?”
唐鹭就想要他戴,想让他身上有自己的东西,拉着他去到镜子前一照,问好不好看。他的颈线清劲,喉结明朗,余琅易攥着珠子瞅瞅,后面便都戴住了。
反正对唐鹭,基本上这女人不出格不过分,他就都漠然无置喙。
话说回这会儿,两人往巷子回去,唐鹭便问道:“余琅易,那天菜市场你是听到我们说话了?”
那天菜市,他面无表情擦身而过,高挑悠慢地消失在铁门口,似乎对身后浑然不觉。
可除了这,唐鹭想不起还有什么理由使他找来。
余琅易顿住步子,低醇嗓音:“然后呢,你想说什么,好好走路。”单眼皮下锐利的眸子,看着她,刮了刮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