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柳家楼层挺高,一眼望去远方,是灰色的天空,只有一丝丝阳光,冷风一吹,俞年刚刚发热起来的身体又冷下去了,他手搭在栏杆上,开口道:“你好,我是俞年。”
“俞年,是我。”
俞年搭在栏杆上的手骤然用力,指关节凸起来,隐隐有青筋绷起。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道:“很多年没联系了……我没想到你会选择律师这个行业,你爸他不是老板吗,怎么?你跟他在怄气?”俞母的声音不紧不慢,比起十几年前的腔调,现在的更“富太太”一点。
也是,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暴发户太太。
俞年无声的笑了笑,他垂下眼睛,声音平淡疏离,公事公办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案子,我现在在休假,你可以找我们事务所的另一个律师。”
“休假就不用挣钱了吗?你才多大,就这么不思进取。”俞母停顿了一下,大约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叹口气,“不好意思,我这几天脾气暴躁了些。”
俞年没有应她,他看着放在架子上的盆栽,小黄花,在风里颤颤巍巍的摇摆,有一片小叶子被吹的太厉害,几乎折了过去,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它。
电话那头俞母又开口了,“我原本是想让请尤律师的,但是看到了你的名片,就想请你了,毕竟这也是一个赚钱的机会不是吗?”
尤律师,就是江慕言的舅舅。
“我知道我不应该来找你,当年我的确抛弃了你,也说的很绝,等于跟你断绝了关系,但我认为我们现在也不是什么尴尬的关系,我是客户,你是律师,你帮我打官司,我给你报酬,这跟我们曾经是不是母子没有多大关系。”
“俞年,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做事不要那么感情,难道还像小时候一样幼稚吗?我给的报酬是你目前这个资历绝对拿不到的,我认为你没有理由拒绝。”
俞年放开了险些被他捏断的叶子,他抬起眼,感觉头晕目眩,胸口闷的慌,要不是这栏杆拦着,他大约现在就要跌下楼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感激你因为想起我们是母子,把生意给我?”
耳鸣的厉害,俞年索性背过身将所有重量靠在栏杆上,他竭力压住自己颤抖的呼吸,“扬女士,我不差你这一个案子,你可以去请符合你给出的酬劳的有资历的律师,我也认为我们没有合作的必要,就这样,祝你生活愉快……”
他放下手机,用力的去戳那个挂断的红色按钮,双手不受控制的发抖,他眼睛猩红,轻笑了声。
嗯,扬女士还是那个扬女士,比起那时候,如今更“理智冷静”。
将号码拉黑,删除记录,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他收敛了身上的阴郁低沉,走回客厅,顿时感觉那附在骨头上的寒气被温暖击退了,宋柳和宋醒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草莓一边看电视,看见他进来,纷纷弯起眼睛。
“说完啦?吃草莓啊。”宋柳举起一个草莓向他摆了摆手。
宋醒将草莓夺了扔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回来了正好,来,再开一把。”
俞年将手机放在了窗台上。自己走到沙发坐下了,手机离他远远的。他拿了颗草莓吃,捏住草莓的手指冻得发青。
“不了,刚才算你赢。”
宋柳注意到,悄悄的抓住了俞年放在身侧的手,被冷了一下,她惊讶的看向俞年,小声问道:“怎么这么冰?你在外面站了多久啊?”
她去洗草莓,洗完又被宋妈使唤着洗了个菜,折腾了半小时,出来后又跟宋醒一起坐了快二十分钟,俞年才从阳台回来,她看向宋醒,想问问他俞年在外面接电话接了多久。
宋醒冲她隐蔽的眨了一下眼,又去捏了个草莓,“妈又在坐什么啊?”
“南瓜。”宋柳把俞年的手拉着放到了自己毛衣衣摆里,闷闷道。
这都冻成冰块了,前几天刚发过烧的,真是的……
俞年眉眼间的寒冷退散了许多,他轻笑,张开手指隔着毛衣包住宋柳放在他手上的手,“还行,不太冷。”
“什么电话啊讲那么久,你可以去我房间啊,宋醒房间也可以,偏偏去阳台,冷成这样……”宋柳不高兴,憋着气,微微抽着鼻子小声教育俞年,结果发现越说俞年笑的越厉害,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宋醒摸了摸被虐的生疼的心脏,“唉,我回房间了,吃饭了叫我。”
因为要一起看春节晚会,所以六点就开始吃饭了,吃了一个多小时,一片狼藉,但是大家都挺高兴,尤其宋爸,竟然有点喝醉了。
宋醒按着宋爸又要倒酒的手,大呼小叫道:“爸你不能再喝了啊,醉了谁洗碗?”
宋爸茫然了一瞬,有点迟疑的反问,“我平时不醉也不是我洗啊,明明是你洗。”
“哈哈哈……你想给你爸下套让他洗碗?那是不可能的,让他做饭还行,他讨厌洗碗。”
宋柳和俞年都也跟着笑了起来,宋醒一脸简直了的表情,不爽的夺过宋爸的酒倒了一满杯喝下去。
“我也醉了,让俞年洗。”宋醒认真道:“这是我家的欢迎仪式,谁来我家谁洗碗。”
宋妈笑趴在餐桌上,“小年啊,你跟那小子喝,他醉了你洗碗,你醉了他洗。”
俞年偏头,看见宋柳笑盈盈的眼睛,她也喝了点酒,脸颊和嘴唇都微红,此时他转过来面对着她,她眼里就出现了他的倒影,在这种氛围下,俞年心里的湖水轻轻荡了一下,泛出漂亮的涟漪,一圈跟着一圈,他觉得他可能也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