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坐着,与场上其他人格格不入,像是刚喝了一杯苦瓜汁,苦到让人皱眉
“你怎么回事?”王荣青一圈下来已经有点醉了,轻轻推了推他,轻声问,“怎么状态这么不对,最近这么忙吗?”
林慕白回神:“还好,不忙。”
“不忙你这跟丢了魂似的干嘛,从进门就这样。”王荣青从兜里掏了一包烟,伸到林慕白跟前,问:“来一根吗?”
林慕白从他那抽了一根,点了火。
沈年记得,林慕白明明是不抽烟的,可他刚抽烟的姿势却是非常熟练,像是有好几年的烟龄。
可转眼一想,不就好几年了吗。
这些光景,将他变到面目全非。
浑身的刺被拔的干干净净,眼下的他甚至可以说是随和。
不管是他这位大学同学还是那些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他都温和的接应,就好像,他原本就是这样。
只有沈年清楚,他不是的。
少年眼里的狂跟拽半分都不剩,少年身上的张扬劲褪的干干净净。他再也不是那个篮球场上肆意奔跑的林慕白了,再也不会大言不惭的说出“跟着白哥,稳赢”之类的话了。
他将自己包了起来,没露出半点真。
突然的,有点想哭。
酒桌上一众人喝高,期初还斯斯文文的一帮人这下都露了原貌,半生牛皮毫无遮拦的开始往外蹦。
王荣青说完自己开始说林慕白,显然,在他的心里,他这位老同学要比自己更能拿得出手。
沈年静静的听,半个字都不想错过,那是她所不知的四年。
“要说这人狠,没人能狠的过这位!”王荣青指着林慕白,“我们一天只有24小时,不多不少就24小时,可他不一样,他有48小时!”
“你们是不知道,研究生那几年,我没担心过我的毕业论文,没担心过什么前程往后,我每天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小子哪天,‘哐当’一下就倒下去了!”
“我见过课余时间打工赚钱的,可我却没见过用命打工的!你们是不知道,那几年,除了扫厕所,他什么活没干过?攒了钱,什么都不干,就买一张机票……”
机票?
他买机票干什么?
不知为何,沈年心猛然一颤,突然有点不敢往下听。
“不是我夸张哈,这些年,这小子来回意大利的机票至少能绕着这张桌子走一圈,你说他,是不是在外面藏了个宝?”
被点名的人那双微挑的桃花眼落寞的显然,只轻轻勾了勾唇。
像是在笑,却难得的默认,并不反驳。
“是啊。”他自嘲般的开口,“可惜,还是丢了。”
没人看到,少年眼里闪着的星光,在那一刻,落了满地。
沈年死死攥着右手,没来由的痛沿着她四肢百骸疯狂袭来,痛的她甚至想喊出来。
泪眼席卷了眼前一切,就连林慕白的身影,也藏在了那模糊虚幻的背景之中。
她突然想起,那年夏天,少年趴在课桌上的场景——
校服拉链总是不拉,肩上总是背着个黑色的书包,总是一头乱毛,像是八百年没睡醒过,看人时候满脸的不爽。
她突然想起,那本被他蹂躏至惨不忍睹的复习资料,那难看到没脸看的狗爬式字体,总是伤痕累累的那张脸。
她还记得,前排小胖一天要喊八百回的“白哥”——
记忆错乱,疯狂涌来。
断断续续的,前头接不到尾。
沈年一时着了魔,就连宋建元连着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都没听到。
“沈年?沈年!”
“……啊?”沈年突然回神,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了?”宋建元担心的问。
“没事,走神了。”
有人笑着打趣:“喝酒的没醉,怎么喝水的先醉了?”
沈年费力的挤出一抹笑,道:“闻着也能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