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伪装——任平生
时间:2022-03-24 16:47:58

  “消失了这么多年,每回同学会也不见你来,到哪高就啦?”
  “结婚没有?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成年人的聊天,要么围绕着工作,要么围绕着家庭。
  “当年咱们这群人里面,我还以为会是何晋深最早结婚。”
  男同学的话音刚落,所有人刷刷看向江穗月。
  她逃无可逃,只好把脸埋进酒杯里。
  他没回答,转移了话题,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服务员上菜,终于让这群人散开来。
  今天一共到了15个人,刚好围着坐了一桌。刚落座,已经有男同学倒酒。
  “不用给我倒,我不喝。”江穗月拿开属于她的杯子。
  “别扫兴啊。”男同学还想说什么,触碰到她的眼神后,还是闭上了嘴,绕开她给下一个倒去了。
  话题都围绕着当年,这当中大部分人毕业后再没见过,除了本科时期那点往事,其实也没什么话题聊,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保送这件事上。
  “说真的,这么多年,我都觉得,特别可惜。”周尧拍了拍何晋深的肩,感慨道,他没明说这“可惜”到底在可惜什么,可在座的,心里都门儿清。
  当年所有人都看好何晋深被保送,他成绩好,人缘佳,原本已经板上钉钉的事,谁知让江穗月直接“捡了漏” 。
  “你说是不是?江穗月。”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江穗月看了过去。
  “听说你在东亭市混得不错啊,你们公司挺有名的,这么多年应该赚不少吧?”周尧笑问。
  “还行。”江穗月慢条斯理地吃着菜,淡淡道。
  “别谦虚啊,当年你都被保送到东亭大学,可羡慕死我们了。”
  江穗月愣了一下,她知道周尧是有意挑事,余光瞥见何晋深也在看她,他似笑非笑。
  江穗月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是挺可惜的。”她对何晋深笑了一下:“你一走这么多年,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何晋深看着她,却没接她的话茬。
  场面一度冷了下来。
  周尧也不是有心要为难她,过过嘴瘾罢了,见冷了场,连忙转移话题。
  他们有多捧着何晋深,就有多冷落江穗月。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趁没人注意,她走了出去。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雨淅淅沥沥地下,她没带伞,脚步却不紧不慢。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胡同口。
  有人认出她:“穗月?”
  江穗月朝她点了点头:“肖阿姨。”
  “你回来啦。”她热情地问:“回家了吗?”
  她摇头:“我就回学校看看。”说完转身便走。
  回到酒店,江穗月有些后悔了,她不应该回江州的,想尽心意的方法有很多,她可以转账,可以开支票,不是非得跑这么一趟。
  她拿上包,打算去找周尧,可刚出门,便遇到迎面走来的何晋深。
  走廊里只有她跟他,两人距离不到3米。
  跟在东亭市重逢那次不同,故人旧地,情绪都大不一样。
  彼此无言,她先提步,跟他擦身而过。
  周尧听说她要走,极力挽留:“我刚刚就是开玩笑呢,你不像这么小气的人啊。”
  “公司有点事。”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来都来了,好歹合张影再走。”
  江穗月最不屑这些面子功夫,自然拒绝。
  “我发现你这人特冷血。”周尧冷笑:“当年那事儿,其实大家都知道,就是看在何晋深的面子上,没说太难听。”
  江穗月不解:“什么事?”
  “以何晋深的成绩,保送名额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如果不是你在背后耍手段… … ”他说:“就是因为你,何晋深一走这么多年,你就真的没半点内疚?”
  “我有什么好内疚的?”江穗月失笑:“我要真的在背后耍手段,他当年为什么不直接找人查我?”
  “也就何晋深这个傻叉看不清你… … ”周尧开始口不择言。
  江穗月的脸一下冷了下来:“你们一个个都是闲的,比当事人还愤怒?咸吃萝卜淡操心。”
  “江穗月,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丁点也没变啊。”他说:“高等学府出来的学生就你这素质吗… … ”
  江穗月脸色微变,她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又觉得没意义,最终还是冷笑一声:“管好你自己的事。”
  她刚踏出房门,看到门外的男人,脚步一顿。
  何晋深本想下楼去抽烟,周尧的房间就在电梯口,他们实在吵得太大声。
  这是分手后,何晋深第一次听她开口谈论这件事,她理直气壮得… …让他感到困惑,明明是她做错了事,为什么总能这样义正辞严。
  有点难堪,江穗月想,那件事,她痛苦的根源,原本以为两粒药就能压抑住的不堪往事,实际上,只要别人轻轻一提,她立即溃不成军。
  江穗月弯下腰干呕,这是简单的躯体反应,她根本控制不了。
  “我有这么让你恶心吗?江穗月。”半晌,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带情绪的,单纯的疑问。
 
 
第4章 
  江穗月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拿着杯子的手抖得厉害,她知道自己病得不轻,一旦情绪太过激动,手就容易抖。
  方才,她没回答何晋深的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
  迟到8年的控诉,他只是想发泄情绪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答案。
  何晋深下了楼,走着走着就到校门口,因为地震,不少师生连夜回家,校门口没几个人,保安把他拦下:“出示一下你的门禁卡。”
  何晋深愣了一下,没想到如今管得这样严格。
  刚要走,便被人叫住。
  “何晋深,真是你?”
  当年的班主任,王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人苍老不少。
  “王老师。”何晋深迎上去,叫道。
  “你没怎么变啊。”王擎拍了拍他的肩:“走吧,跟我进去。”
  8年没回来过,校园变化并不大,被学生吐槽过无数次的宿舍楼依旧残破。
  王擎见他望着宿舍楼,笑了笑:“我记得你之前就住这一栋吧?”
  “您还记得… … ”
  “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他道:“一个你,一个江穗月,印象深刻啊。”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跟江穗月,还在一起吗?”
  何晋深愣了一下,半晌,才摇了摇头:“她去东大读研,我出国了。”
  “可惜了。”
  王擎接了一个电话便离开了,何晋深自己一个人沿着校道慢慢走,其实也不能说全无变化,至少这路修过了。作为老牌985高校,江州大学的破是出了名的,曾经被学生调侃整个学校就像一座刚出土的文物,每年收到那么多募捐,全拿去搞科研了,也不知道分出一点搞搞校园建设。
  江穗月曾经对这条凹凸不平的路深恶痛绝,因为她在这里摔过两次,那两次还都是因为他。
  第一次是为了躲过他扔过来的篮球,没看路摔了,第二次… …是因为他生病,她给他送饭,骑车的时候没注意到多出个坑,连人带饭一同摔了。
  那是她第一次给他送饭,却没想到这样狼狈,气得她破口大骂。
  想起往事,何晋深微微蹙眉,这学校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身影,躲也躲不掉。
  有情侣从他身边走过,他侧身让过,听到那男生问:“今晚可以吗?我套都买好了。”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事啊?”女生笑骂。
  从压抑的高考脱身,正值荷尔蒙爆炸时期,又没人管制,可不就是满脑子都是那种事吗。
  情侣走远,何晋深盯着他们的背影,想起他跟江穗月的第一次。
  大二下学期,期末考成绩出来后的那个周六,跟以往每一次考试一样,他第一,江穗月第二。
  他知道她心气高,从来不在她面前谈论成绩,可那次,她主动提起:“你这个成绩,要保研并不难,恭喜你啊。”
  那天回宿舍路上,他突然收到她的短信:“何晋深,我们去开房吧。”
  他吓得路也不会走,心怦怦直跳,颤抖着手打下几个字:“你认真的吗?”
  “嗯,就明天,庆祝你这次又拿了第一。”
  他愣了好一会。
  隔天,他佯装淡定,可一路上紧紧握住她的手泄露了他的紧张。
  “第一次啊?”她看着他,笑问道。
  出于男人所谓的自尊心,他没回答。
  可能出于天性,何晋深很快就上道,进房间后,他抱住她,吻住她的唇,解开她的上衣,那天天气有些冷,他还记得她穿了件天蓝色的毛衣,衬得她很白,脖子上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当他看到她白嫩的身体时,一向沉稳的他有些失控,他学着从电影里学来的知识,一一实施在她身上。
  关键时刻,江穗月抱住他的头:“你买套了吗?”
  他从她身体抬起头:“没有。”
  “那怎么办?”她直直看着他。
  他的目光移到床头柜。
  进入的时候有些困难,江穗月痛得冷汗直流。
  他退出来,不忍地亲了又亲她的唇:“不做了… … ”
  “别… … ”她深呼吸:“继续。”
  “你确定吗?”他哑声问。
  她用吻堵住他的唇。
  她低低的喘息声就跟猫叫似的,何晋深惊讶地发现自己有让她快乐的本事,于是更加卖力。
  他似乎有这方面的天赋,即便是第一次,仍表现得很好,好到江穗月问他:“你真是第一次吗?”
  他正啃着她的脖子,闻言停了下来:“是。”
  她笑笑:“你学东西就是比别人快。”
  那天下午,他用光了一整盒,她疼得双腿打颤。
  事后,他懊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很痛?”
  她靠在他怀里:“你今天舒服了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 … ”又道:“真怕我会上瘾… … ”
  她笑笑。
  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想要的,就是他上瘾。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那之后,他逮着机会就跟她开房,如果那时候酒店有积分的话,想必他们早已是钻石会员。
  那间房门外的何晋深是父母眼中的乖儿子,是老师眼中的得意门生,是前途无限的大好青年。可门后的何晋深,是江穗月的裙下之臣,他受她控制,心甘情愿沉沦于她编织的名为情欲的网里。
  无数次,他覆在她身上,哑声道:“小猫,你也考到东大好不好?我们一起读研。”
  每当这时候,江穗月就会柔声道:“好。”
  那之后,除了做那事之外,他就只会拉着她刷题。
  “学校只有一个保送名额,我应该没问题。”他说:“你的弱科在高数,我给你补补。”
  他对于未来的幻想,全部都是关于她。
  而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江穗月并不是猫,她是狐狸。
  **
  学校募捐在下午,雨没下了,但乌云依旧密布。
  教学楼塌了一半,体育馆整个成为废墟。众人窃窃私语,感慨青春没了,连待过的教室从此也不复存在。
  募捐在操场举行,江穗月没有跟着大队伍,她被人叫住了,是上一届的保送生,他们在东大也成为校友,还参加过同一个比赛。
  “师妹,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周嘉文向她打招呼。
  江穗月对他笑笑,她的笑容难得真诚。
  周尧拍了拍何晋深的肩:“老方打算追加100箱矿泉水… …你在看什么?”
  他顺着他的眼神望去。
  江穗月正在跟一个男人攀谈,她跟那男人靠得很近,眉眼弯弯,脸上表情生动。
  “原来她也会笑啊。”周尧说完,就见何晋深眼神微变。
  “兄弟,这么多年,还没放下呢?”周尧说。
  何晋深收回目光:“别瞎说。”
  “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周尧笑笑:“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
  何晋深沉默。
  募捐完,周尧组织众人合影。
  江穗月本想走,可周嘉文正看着他们,于是她走进人群中。
  原本还在聊天的同学们,因为她的到来,忽然都默契地停了下来。江穗月不以为意,她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人群中多出两个人,他们直直朝江穗月走去。
  “小月,真的是你!”
  江穗月被推了一把,站稳后,她回过头来,就看到一张饱经沧桑的被放大的扭曲的脸。
  江贵元伸出手想去抓她,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月,你回来了。”她的母亲,孙芸激动不已。
  因这两人突然的出现,许多人的目光已经投到这边来,江穗月皱眉:“你们先回去。”
  “你这次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孙芸跺脚。
  江穗月按着太阳穴,头突突跳着疼。
  她想离开这里,可她的手被江贵元扯住。
  “你干什么?”她怒斥一句,想甩开他。
  “你就是这么对你老子的?”江贵元原形毕露,他拉着江穗月的手,大声道:“自从你考到东大去就没回过家,这么多年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还记不记得这里有你的老父亲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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