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珊和袁甜脸色都很不好，商枝却砰一声关了主卧的门。
给沈嘉致洗漱后, 商枝并没上床, 沈嘉致伸手拉住她，“枝枝。”
“干嘛？”
“上来陪我。”沈嘉致拍了拍旁边位置。
“哼，我又不是三陪。”商枝带刺地说道, 身体还是诚实地躺了上去。
沈嘉致把手臂伸过去, 让商枝枕着，“她们今天怎么得罪你了？说来听听。”
“还能怎样？翻来覆去就是想我滚远点呗！”
沈嘉致将她搂紧了些, “别听她们的, 以后我们买了房自己住。妈想不通的话, 我们就减少和她一起的机会，等她以后想通了再说。”
“就怕她这辈子都想不通。”商枝没好气地怼。
“那就请个阿姨照顾她。”
商枝没再说话，耳畔很快传来沈嘉致均匀的呼吸。他应该是累着了，倒床才这么会儿就睡着。也是，沈嘉致说她瘦了，其实这几个月沈嘉致瘦得更多一些。
他除了要完成课业，还要接一些私活，但他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抱怨过。
相安无事了两日，阮珊各种明里暗里地催商枝离开沈嘉致，商枝全都装糊涂，甚至还故意跟沈嘉致秀恩爱。
项目谈成，刘总邀请他去参加一场酒宴，荟萃了帝都不少精英，也算是帮沈嘉致这个后生开拓交际圈和门路。
沈嘉致帮商枝买了一套漂亮礼服，带她一同前往。
商枝心中怀揣着心事，商俊泽今天才给她打了电话，说案件现在很棘手，想追回损失太难，年底的还贷压力非常大。周边能借的亲朋好友都借的差不多了，而且他们现在这种状况，想东山再起也难，正因为这样，亲友们也不敢借给他们，怕商俊泽偿还不上。
商枝以前还觉得她爸慷慨大度，身边朋友成群，对他们也很好，现在落入困境求助无门，商枝才知人情冷暖。
不过这事也怨不了别人，他们家欠的确实不是小数额，按他们现在这状况，不知多久才能还清。
“沈嘉致，这礼服能退吗？”商枝问。
沈嘉致看她眉间有忧色，便道：“不用退，这衣服很配你。我已经和叔叔打了电话了，家里的事你不用管，有我在。”
商枝这才安心下来，但还是觉得奢侈，沈嘉致给她这件礼服是国际上有名的品牌，即使是以前，商枝也不舍得买。
“我感觉这裙子不太实用，平时穿不出去，留着也很浪费……”
沈嘉致笑了下，“你这标准什么时候降得这么快了？以前不是也有很多压箱底？留着作纪念也好。”
“那些可没有这个贵。”商枝嘀咕一句，心中还是很受用，似乎没那么心疼了。
以后真缺钱了，再当二手货卖吧！
酒宴在帝都一家五星酒店，有露天泳池，还有开阔的绿化带，繁多的娱乐方式，还能见到电视上耳熟能详的明星。商枝跟着商俊泽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但看到这里的盛况，还是忍不住感慨有钱人的世界真好。
商枝跟着沈嘉致逛了一圈，认识了不少精英，商枝一直觉得沈嘉致高冷寡言，没想他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自己反倒有些无措甚至社恐。
商枝看他跟刘总等人聊着她完全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忽然觉得她和沈嘉致竟有些生疏和距离。
商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也许是这些天跟阮珊针锋相对让她烦了，又也许是家里的境况让她有了无形的压力。
“怎么跑到这外面来了？”沈嘉致在外面的露台找到商枝。
晦昧的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有种寂寥的氛围。
“里面太闷了，想出来透透气。”商枝淡淡道，这么平和温顺的商枝，倒是很少见。
沈嘉致走过去，把外套脱下给她披上，“外面冷，小心感冒。”
露台虽也有供暖，但始终比不上室内。
“我一会儿就进去，你先去陪刘总吧！”商枝说。
沈嘉致：“他不需要我陪，我们今晚就是来凑个数。”
帝都牛人太多，不像江城，出现一个大佬级人物就有很多人跟随作陪，这里随处可见名人，谁都不会把谁当回事，这样反落得平等自在。
商枝抬头看向灯红酒绿的远方，忽然道：“又下雪了。”
今年的帝都仿佛有下不完的雪。
沈嘉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嗯，又是我们枝枝的生日。”
商枝娇嗔瞪道：“我随口说的，你还真的当真？”
“嗯，你说的，我都记着。”沈嘉致一脸真诚。
商枝被他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我们进去吧！”
宴会凌晨都还没结束，不过不少宾客十点后就陆陆续续走了，沈嘉致和刘总一起离开的。走到半路，商枝看到一位大娘在雪中推着小车卖烤红薯，莫名有点嘴馋。
沈嘉致便找了个地方停车，商枝下车去买烤红薯，不过等她买完烤红薯回来，沈嘉致却没在车里。
商枝纳闷，给沈嘉致打电话，沈嘉致也没接。雪花下得洋洋洒洒，商枝又打了个电话，熟悉的电话铃声在后面响起，商枝回头一看，便见沈嘉致正捧着一束红色玫瑰朝自己走来。
“你这是干嘛？”商枝问。
“祝枝枝生日快乐！”
“傻子，又浪费钱，快开锁，我冷死了。”商枝嘴上嫌弃，眼里却全是笑意。
以前她有兴致，沈嘉致抠门得跟个吝啬鬼一样，现在她没心情玩浪漫了，沈嘉致却三天两头给她制造惊喜。
不过，至少能证明自己现在是被爱着的吧？
商枝想。
回到家，袁甜竟然又在他们这里，阮珊和她都没睡，看到沈嘉致抱着一束红玫瑰回来，袁甜便笑着问：“嘉致哥，这是你给珊姨买的花吗？你真是太孝顺了……”
“这是枝枝的。”沈嘉致直言。
“哦，不好意思，我理解错了，我还以为……”
阮珊很不爽，“平白无故买什么花？浪费钱！”
“我开心，想买一束给枝枝。”沈嘉致解释。
阮珊开始找茬，“你就只想着她，你什么时候想过我？”
“你的生日和节日，我都送了。”
虽说沈嘉致这些年没在阮珊身边，但每年的生日和妇女节、母亲节，沈嘉致都给阮珊买了鲜花和礼物寄去。
商枝看足了戏，便懒懒道：“玫瑰代表忠贞不渝的爱情，阿姨可能很羡慕，她想要的话，我们就送给你吧！”
阮珊当场气红了脸，“你这只狐狸精……”
“妈，你称呼枝枝什么？？”沈嘉致肃起脸。
阮珊被他的脸色威吓住，同时又很生气，“我就骂她怎么了？难道不是？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只把你当成冤大头，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不信你看，看看你喜欢的狐狸精背着你是怎么嚣张的！”
阮珊让袁甜把手机拿出来，把那晚偷拍的视频给沈嘉致看。
商枝一副看闹剧的表情，完全有恃无恐，“看呗！”
沈嘉致冷着脸看完，阮珊一直在数落商枝，“这狐狸精对你根本没有一分真心，还逼甜甜给她下跪……”
袁甜观察着沈嘉致的表情，以为沈嘉致对商枝失望生气，就劝道：“嘉致哥，珊姨也是为你好，其实我们并没有针对商枝的意思……”
“够了！”沈嘉致终于爆发，他拉着商枝的手，对阮珊郑重道：“妈，我一直很尊重你，因爸的事，我对你也一向包容和理解，但这份敬爱不是让你拿来掌控我的筹码，也不是让你干涉我的爱情、排挤枝枝的武器。眼下看来你是很难接受我和枝枝，那我给你订回C城的机票，你收拾好你的行李吧。”
阮珊和袁甜一时愣在原地，甚至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她们的视频都拿出来了，为什么沈嘉致还是偏袒着商枝？
商枝一副看戏的姿态，看着那两个愚蠢的女人震惊在原地。
她对沈嘉致太了解了，如果沈嘉致这么容易受她们挑拨离间、失去判断力，那就不是她喜欢的沈嘉致了。
“你这是要赶你妈走？”阮珊简直不敢置信。
袁甜赶紧劝道：“嘉致哥，你别这样，珊姨真的只是为你好……”
“把她自己的情绪和喜恶强加到我的感情生活中，这是为我好？你最好也不要再说了，我们家的家事不需要外人来插手，好心掺杂了私欲，会显得廉价。我感谢你收留过我妈妈，陪她度过孤独，我希望这份感激能永存心中。”
袁甜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眼睛里都蓄满了泪，阮珊气道：“甜甜别说了，我走！”
不过今晚的雪下得太大，早都没有航班了，阮珊没能离开，灰心丧气地在沈嘉致这里住了一晚。
沈嘉致很闹心，给她买了三天后的机票，袁甜这两日没再出现，沈嘉致和商枝也终于得了安宁。
阮珊要回C城，沈嘉致在C城给她重新租了一个套二的公寓，就在阮家小区旁，离阮家很近。
离开帝都前，沈嘉致和商枝带她去帝都逛了一圈，还给她买了两身价格不菲的衣服鞋包等。
不过下午沈嘉致有事，帮客户处理一些故障，商枝便和阮珊一同回去。
两人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回到家里，商枝都准备回房了，阮珊才叫住她：“商枝，我们能聊一会儿吗？”
商枝看她今天情绪正常，语气也很恳切，这才走回来坐下，“阿姨想跟我说什么？放心，我会照顾好沈嘉致。”
阮珊一噎，“我知道你很讨厌我……”
商枝：“你是沈嘉致的母亲，就算谈不上喜欢，我也不至于讨厌你，倒是阿姨对我一直很憎恶，甚至不惜用那些尖酸的词代指我。”
阮珊理亏，“我和嘉致他爸感情一直不好，嘉致小时候就很听话、很护我，他说等他长大了，一定会赚很多钱，让我过上不用看人脸色的日子。其实我对他没有那么大的期待，我只希望他平平淡淡过日子，不要受苦受累。你不知道这几个月他是怎么过的，我来那天，他跟人喝酒到两三点才回来。”
阮珊眼泪忍不住流下，“我当时还以为他跟人不学好，训了他一顿，原来他是去跟人拉关系找事做，就是为了赚钱给你……”
商枝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后面几天，他都天天跟人应酬，我不知道他找的什么事，但这样喝酒，身体早晚得出事。除了饮酒，他这半年几乎天天熬夜，就为了赚点外快。你们家欠的太多了，如果只是几十上百万，阿姨也不说什么，但几个亿，他这辈子恐怕都帮你还不完，难道你想看他为你们家的债务累死吗？”
几个亿？商枝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消息。她冷静看着眼前哭得无法自已的女人，竟完全提不起气，即使知道她是故意跟自己打感情牌。
“我知道当初我们用了你不少钱，我也没想着不还你，以后阿姨每个月定时还你一笔，只要我手上有钱，我都给你。我卡上现在还有十来万，这是这几年嘉致给我的生活费，我平时吃得节俭，剩下来的，我都给你……”
“不用了。”商枝回绝，“我会离开沈嘉致，还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眼前女孩收起了身上的利刺，漂亮的眼睛失去了光泽，显得有点空洞，像一只精致漂亮的人偶，阮珊忽然也生出了几分怜爱之情。
如果不是因为欠债太多，商枝这样的美貌和她儿子还是挺般配的。
“你不要怪阿姨狠心，我们都是希望嘉致能平安幸福，我们加个微信，到时候我好给你转钱……”
商枝起身，“不用了，我要休息了。”
“枝枝，阿姨还有个恳求，今晚这些话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嘉致？”阮珊又问。
商枝嘲弄地笑了下，“我就算不说，你觉得他猜不到吗？”
阮珊：“那你能不能让他对你死心？算阿姨求求你了。”
说着，阮珊跪下来，商枝忽然觉得好笑，这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喜欢下跪？
“他的心在他身上，我怎么动得了？”
阮珊有些沮丧，商枝又是一笑，“阿姨，你太没自信了，不过你放心，你都下跪求我了，我会离他远远的，天下的好男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商枝拨了下长发，依旧是那个高傲张扬的商大小姐，扭着腰回房了。
阮珊愣在原地，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恼怒之余，又松了口气。
她已经受够了一身债的滋味，现在好不容易生活好转，她不想让沈嘉致再踏入那个坑。
沈嘉致是凌晨才回来的，他洗漱完爬上床，顺手搂着商枝，“弄醒你了？”
商枝没说话，只往他怀里靠了靠。
沈嘉致今晚心情似乎很不错，亲了亲她的发，“枝枝，我们明年结婚吧！”
商枝微怔，随即用手肘往后顶了下，“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睡你的觉。”
沈嘉致把她搂得更紧，“我没喝酒，脑子清醒着，明年我们宽裕些就结婚，到时候我们在江城和帝都各买一套房子，买大一些的，叔叔过来也可以住……”
商枝没说话，安安静静地枕着他的臂弯，听他给自己描绘未来的生活，眼泪无声落下。
其实商枝的心态也早就变了，即使阮珊不提，她自己也会在患得患失中迷失自己。她这半年照顾商俊泽，几乎天天都是柴米油盐，没有社交圈，就连安金晶和徐志轩找她去玩，她也很少出去。
她感觉自己一无是处，离了商俊泽给她的经济支持，什么都不是。
她和沈嘉致的差距越来越远，沈嘉致的优秀和她的堕落就像线条的两端，往两个不同方向延伸，他们的交集会越来越少。
沈嘉致对她确实很好，但自己却只像附在他身上的菟丝花，一无是处，只靠他的爱意生存。
但他的爱意掺杂了多少感恩和怜悯，商枝自己也不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