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办公区还引起不少人侧头注目。
丛京也急了,顾不上那么多,找到带有会议室的牌子,直接推门闯入。
与普通办公区截然不同的高级氛围,真皮办公椅,带有各种数据的大显示屏,里面的氛围本来是静的,或者可以说是严肃的。
能坐在这里的人基本是高层。
而此刻,严谨氛围头一次被打破,骤然而开的门,叫大家都朝来人看去。包括站在长桌尽头边缘正讲话的沈知聿。
话语戛然而止。
看到她,他眼里有点很轻的意外,但也只是一点,并不那么惊讶。
后边的人都知道沈知聿的脾气,工作的时候哪能容许这种事发生,没拦住人,那都是重大工作事故了。
别人迟疑:“沈总,这位小姐她非说要见您,您……”
沈知聿推了推镜片,放下手里的笔,说:“会议先暂停。”
别人都惊讶了,万万没想到沈知聿真的会放下开到一半的高层会议来见这个女孩子。
对方看丛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对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不仅仅是错愕,还有那么一点点微妙在里面。之后丛京一直站在外边等,对方端了杯水过来,她礼貌拒绝了。
丛京心情有些恍惚。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公司,以这种方式,这样的姿态。
直到别人喊她,丛京才回神,她去了沈知聿的办公室,刚进门,看到已经脱下外套清风霁月的沈知聿。
他的模样还是那么出众,眼眸也是温柔的。
可是丛京的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她看着他,说:“沈知聿。”
他说:“怎么了。”
她不语。
沈知聿不疾不徐地说:“上次我们在沈家见过,还是说,现在你又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其实我很意外,因为我去找你,你的态度都很不好的。没想到这次会亲自过来,我很欢迎。”
她看着他,他那副伪善的,装着柔和的面孔。
到这时候了,他还装,还在装。
就他的忍耐能力,火烧到家里还能坐着谈笑风生。
丛京想到了这段时间的事情,想到了被他支配着的,他却淡薄冷漠事不关己的态度。
她单是想想都觉得发抖。
她说:“景铄的母亲生病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沈知聿眼眸微动,轻声说:“哦,那个男生的妈妈生病了?这么突然。严重吗,是不是需要很多钱,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借,哥哥有钱,没关系的。”
丛京简直觉得他的回答不可理喻。
她指尖都忍不住攥起:“沈知聿,他的工作,还有我工作被中止的事,全部。”
“你工作出现问题了吗?”
沈知聿的态度依旧很良善,甚至是认真想办法:“嗯,那这个确实有点难,你们这个行业确实变动大,不过没关系,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随时帮你找份工作,没关系的。”
“你还装是不是?”
丛京再也忍耐不了,走过去,把他面前的东西都掀翻到地上,指着他声音颤抖。
“垄断,把持,操纵,你以为你什么都做得到是吗。你以为你把这些路给断了我们就没有办法了是吗?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敞开天窗跟我说话?”
她眼含着泪,手指都开始发颤:“你不就是记恨我吗,记恨我就冲我来,有必要这样?”
而沈知聿,他全程只是垂着眼,视线淡漠地看着她。
看着她急切,她崩溃,她内心荒芜到极致也无解。
直到她没有话了,他摘下眼镜,拿过桌上的手帕轻轻地擦了擦。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
他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你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于我而言的诱惑呢。你是什么,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这句话出来,丛京是真的绷不住了。
外面还有人在,她刚刚说的肯定也有一些传了出去,包括她来这里,肯定也会有人知道。可是,急切混乱的是她,迫切而歇斯底里的也是她。
她都把脸皮撕到这种地步,话说到这种程度,他置若罔闻,岿然不动。
这样就显得她在这里做这样的事,像个小丑。
她终于明白了。
她说不过他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哪怕是现在,他可以玩一些手段,可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哪怕她说任何激怒的话。
她情绪失控,他游刃有余。
这样算什么,这样才是,他真正碾压一个人尊严的手段。
仿佛在说,你算什么呢,看啊,你不是要离开我吗,那就让你看看后果。
而她,绷紧了身子站在那儿,遍体生凉。
因为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明明就没有,没有放过她,他心里记恨她,每天都记着她,不然怎么可能一直针对她,他真的释怀了吗?这不过是他伪装的外表。
丛京不肯服输地抿唇,也不肯就这样离开。
丛京贴着桌子的手慢慢蜷了蜷。
她望着他:“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一定要……把我逼到这种地步才可以吗。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我求你,还是什么?”
沈知聿神色才慢慢变了。眼神,淡薄却又没有情绪。
唇角仿佛弯起,却又仿佛没有弧度。
他才朝她走近,看着她纯白而无助的脸,抬手,温柔地捋过她的头发。
那种距离近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平缓的呼吸。
他说:“回到哥哥身边,一切物归原主。”
“我甚至可以给你那个男生一个天文数字,保他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只要你愿意。”
丛京呼吸都压抑了,陌生地看着他。
沈知聿手指亲昵地触碰她的脸,感受着上面的温度,轻声说:“如果那个小子知道你来我这儿会是什么反应,你说他会不会情绪激动,觉得我们旧情复燃,甚至是觉得我们会在这里做些什么?”
他轻轻弯唇:“丛京,你能拿我怎么样。”
然而下一刻,清脆声响起。
他被她打了一耳光。
空气都瞬间沉寂了。
他偏过头,感受着脸颊上那份火辣辣的,清晰的痛意。
真实存在的。
沈知聿好久才回神,转过头看她。
她慢慢撑着手往后靠,说:“卑鄙吗,心里明明都想得不行了吧,是不是这两年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脑袋里疯狂都在想,看到我却还要装作这样淡然的样子,装得风轻云淡。我还是那句话,恶心,真恶心。”
沈知聿舌尖缓慢抵过被她打过的位置。
疼痛,那样清晰。
他面孔温柔,眼神却又那样冷:“是啊,从你走的那一刻起,从再次看到你的那一秒起我就是这样了,想睡你,想弄你,这样说你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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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9章
◎我爱你啊,丛京◎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又为什么会做这些,你难道不比别人清楚?这两年,你不在的这段日子, 我是怎么过来的, 每日每夜, 每个晚上, 你知道吗, 你又关心吗。”
他依旧看着她, 唇角噙着笑。
“你走的那天晚上,我一整晚都没有睡,就坐在书房我们争吵的那个位置。我看着, 回想着你说过的话。想你是怎么说哥哥恶心, 说讨厌哥哥。”
“我在想,放过你, 我是不是选错了。”
“曾经的我想,一个女人,算什么呢,我确实可以不要的。可是不行啊, 我也很想忘, 忘了一切,你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教教我, 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
丛京说:“我不是没心没肺, 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他轻呵, 嘲讽。
“当初你不是说没钱也没事吗, 现在看来, 话也不是那么可信。”
“我今天会来这只是想告诉你,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动我朋友。”丛京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沈知聿淡然表示:“我当然对他没什么兴趣,他家里怎么样,情况怎么样,我一点也不想关心。他会怎么样,不过是看你。”
丛京说:“我是不会求你的,有本事,你弄死我?不然这辈子,我就是要喜欢别人,要和别人在一起,你只能亲眼看着,能怎么样呢?沈知聿,来搞我啊。”
沈知聿面上的笑渐渐敛去,看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说完这些,丛京拿起自己东西转身走了。
开门,留外面表情怪异的一群人。
刚刚他们在里面的说话声隐约传出,大家都听了到,不仅震惊于平时严谨知礼的沈知聿在情感上居然是这个样子,更诧异于刚刚那女孩子。
这,得叫他有多喜欢才能那么越矩。
沈知聿仍站在原地,颀长的身影,面无表情的面孔。
有人忐忑地进去,小声问:“沈总,我们这边有文件要交您审批。您……”
他才回神,垂下眼睫,声音冷得分不清:“先出去。”
“好……”
别人顶着压力,只能退了出去。
关上门,办公室又归为往日的宁静,落寞得没有一点声音。
沈知聿只有努力寻觅,才能找到空气里仅存一丝的,属于她身上的气息。
证明她真的来过。
沈知聿有些脱了力地将手撑到办公桌上,盯着上边被丛京弄乱的一切。
恍惚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
不欢而散回去,丛京一路都有些恍惚。
回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城市阴雨,一切都显得有些惆怅。
丛京心不在焉地拿着包回去,走廊,景铄刚出去买完晚饭回来,看到她问:“你去干嘛了,走得那么着急,那会儿东西掉了我都没来得及喊你。这个点正好,我去隔壁餐馆打包了一些饭,一起吃饭吧。”
看到他,丛京回神,摇了摇头:“就是工作上领导临时有事找,就去了一趟,比较紧急吧,也没别的什么。”
她又瞧见他手里拎的饭菜,问:“阿姨今天下午吃什么?鱼香茄子吗,还是豆腐。”
景铄说:“我妈胃口不是很好,就打包了一些青菜。你不是也爱吃吗,我买了两份。”
丛京东西还在这,想着她可能会顺路过来一趟,他才想到那么多。
看到这些,丛京掩下思绪,嗯了声。
他们吃饭是和长辈单独分开的,因为在一个房间太尴尬,景铄也知晓她和别人没那么容易亲近,即便是来探望,也只是拎着水果来时打招呼会说那么几句话,其余时间就坐着。
丛京平时待人温和,可内里拒人之外,轻易都不会和人交心,这是他清楚的。
走廊,他们就坐在长椅上吃饭。下午六七点,住院部都没什么人,他们静静待在角落,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能来这一层的基本都是肿瘤患者,大家都难,没人有心情在乎你是否光鲜亮丽。
“过段时间,是不是要恢复工作了。”吃饭时景铄问。
丛京嗯了声:“应该吧。”
景铄说:“真好,我妈下周也要开始化疗了,听说化疗很痛苦,但她心态还是很乐观,每天还安慰我和我爸。我都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好心态。”
丛京说:“乐观点也好,这种病,和心情也有很大关联,听说就有病人每天保持好心情,结果病自己就好了。”
闻言,景铄就笑。
她还添了句:“真的。”
景铄说:“我信你,只是觉得你性格真好,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安慰我。”
丛京弯弯唇。
之后他们安静吃饭,丛京侧过眼看他,看景铄削瘦的脸,没什么血色的唇。
她又想到了今天去找沈知聿的事。
她其实当时心里特别没底,和他对峙,跟他说那些,回来的路上手也在发凉,可做也做了,没有退路可言。她反而觉得这样更好,把什么都摊开了,反而不会那么害怕。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拖累景铄。
跟沈知聿斗狠,结果把朋友也拉下水。
她很愧疚。
正吃着饭,景铄那边却突然收到了陌生人的助款。
是直接打到他账上的,短信提示连他也给惊了。
他惊讶地说:“有人给我打了钱……十万。”
景铄有点懵,旁边的丛京也愣了。
他转过头诧异地问:“是你今天帮我出去找人借的吗?还是……”
这段时间,也只有丛京一直在为他想办法。
他下意识想到是不是丛京瞒了他什么。
丛京有点迟疑地摇了摇头。
“可是打款人也没有署名,那会是谁呢。”景铄站起身,声音都有点不稳:“十万,我得知道是谁给我的啊,对方肯定是知道我家的情况,想帮助我。我得感谢他。”
丛京想到了什么,呼吸压低,良久都没说话。
外面。
黑色轿车,有人拉开驾驶座上车。
斯文淡漠的男人坐在后座,胳膊随意撑在一边,手指轻搁下颚,漂亮眼眸无波地望着面前的医院门诊部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