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聿嗯了声:“应该。”
“那,阿姨会不会说什么。”
“说什么?”
丛京想了想, 本来觉得这种话不该和他说, 只是,难免担心。
沈知聿猜到了什么, 说:“没事,不会的。”
“为什么?”
“姑母,她确实很关心我们,但我们想做的事, 喜欢的事物, 她从不会多加干涉的。就像她对宋善思,总是嘴上说,其实也不过是长辈对晚辈难免的担心罢了。”
丛京嗯了声, 可不由自主想到当年。
尽管当时的事已过去了很久。
她又调整睡姿完全侧过去, 手臂枕着头,借着小夜灯看他的脸, 说:“哥, 阿姨这些年那么照顾看重你, 是因为……叔叔吗。”
沈知聿的父亲,她也仅仅通过照片看到过人长什么样。
好像差不多是和她父母同年走的,也是意外,当时老爷子特别伤心,好几年都总提及对方。
沈知聿父亲也是个很能干的人,沈知聿能有后来的性格基本离不开他父亲的教导。可惜,一场意外夺走了他的生命。她听人说过,说沈知聿当时心里其实很难过,他难过的时候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他没有母亲,早年父母离异,他和母亲十几年没见过了,沈知聿从小就是跟着父亲,他和父亲感情很好,父亲也会金融,后来沈知聿才往这个方向学习,父亲曾经还说想看着他上大学,可惜天人永隔,再也没了机会。
所以,沈家人总是格外的心疼照顾他,沈淑尤甚,生怕自己这个侄儿在外受什么苦,吃什么亏。
即使当时的他已经能把自己事事都顾得很妥帖,可一个人越能干,越证明压力更大。
沈淑心疼自己哥哥留下的唯一独子,人之常情。所以当时她不相中自己,丛京也没有说过什么,那时的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和沈知聿平衡的资本。
只是说现在也会下意识担心他家人会不会不满意她,毕竟,未来是真的要做一家人。
沈知聿说:“差不多吧。本来我说了不用管我,姑母总担心。”
丛京嗯了声,忽然有感而发:“哥。”
“嗯?”
她声线笃定了一点:“以后,我会陪你的。”
他愣了下,睁着的眼往她那边看去。
她语气又认真了些,还有点久违的小孩子气:“真的,会一直陪着你。”
他意会到什么,笑:“嗯,我知道。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的意思就是,我也是。”
他忽然感觉床上有点动静,丛京从床上下来,钻进了他被窝。
携裹着冷气,凉意惊扰。
他本来觉得突然,却也没有阻止她动作。
丛京钻到他怀里,说:“冷不冷。”
“有点。”
她仰起头亲他下巴:“哥,我爱你。”
他呼吸压低了些:“真的吗。”
她闷着声嗯了下,把头窝他怀里,说:“真的好爱。原来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才是。我才发觉其实你也是会孤独的,因为没有人陪伴才会没有安全感,未来这辈子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收紧臂膀把她抱到怀里,闷声说:“好。”
两个人体温熨帖到一起,被子里好像也没有那么凉了。
只是。
丛京承认,本来确实没有想过什么乱七八糟亲密事的,但直到身子完全陷到他怀里,久而久之,明显感受到一些特别的变化。
空气沉寂。
丛京咬唇:“你……”
沈知聿说:“对不起,我没忍住。”
有些事丛京其实也懂,只是她有很久没有经历过了,确实有点生疏。虽然和他亲密的感觉很好,但是。
她有些结巴地爬起来,说:“我记起来热水壶的插头好像没有拔,我先下去一下,可以吗。”
他说:“好。”
她从被子里探出去,穿上拖鞋蹬蹬蹬就下楼了。
听着楼下的动静,沈知聿有些怔忪地望着天花板,闭眼,有些颓然地轻吁一口气。
这么久以来还是这样。
一碰到她,什么自制力也没有了。
-
后来忙完那一阵,丛京的工作轻松了一点。
那段时间沈知聿暂时把工作放了,专心给她做后勤,做早餐,准备午饭,很多事都是他来,不厌其烦。
每天回去看到男朋友做好饭等着自己的感觉怎么样?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
沈知聿其实,不是那样的。
每次他温柔,她总是觉得他在装,她太清楚沈知聿了,她的哥哥怎么可能那么温柔呢,明明是那么狠,那么腹黑的一个人。
有时他们会窝在一起看电视。
私下相处时她总会捏他的脸,说:“哥,你可不可以狠一个给我看看。”
他说:“狠什么?”
“就是凶我。用劲的那种。”
他慢慢摘下眼镜:“我凶的样子,怕你受不了。”
她说:“才不会呢。”
他只是笑。
年底他们一起去旅行了,目的地长白山。
结果当时出师不利,还没到达目的地网约车就抛了锚。
天又晚,没办法,他们只能临时借住附近民宿,一同过去的还有其他几个去旅行的人,大家晚上一起聚着烤火,聊了会自己曾经的经历,别说,和一群不认识的人高谈阔论,也挺舒适。
山间大雪,晚上丛京和沈知聿出去拍了点照,实在太冷就先回了房。
民宿房不多,他们开了一间住在一起。
晚上回房,沈知聿很习惯地就去找被子要打地铺,她按住他的手说:“不了。”
他回头:“嗯?”
她有点犹豫,小声说:“其实,又不是不能睡一张床。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他看了眼这儿一米五的床,说:“你确定吗。”
她嗯了声:“哥哥很正人君子的,对吗,平时那么温柔。”
沈知聿看她的脸,说。
“是啊。”
心里却想,不,一点也不温柔。
他,根本就不是个温柔的人。骨子里就不是。
只要是面对她,也做不到。
那个夜晚,他们躺在一个被窝里,看着窗外寂白的雪,映照得屋内仿佛白昼。
这种感觉很久没有过了,以至于还有点紧张。
丛京闭上眼想让自己睡觉,脑袋里很清明,只知道身旁躺着的人,知道他们挨得很近,甚至衣服、有些身体都触碰在一起。根本睡不着,她也不知道沈知聿睡着了没有。
丛京试着喊他:“哥。”
黑暗里他很快回应:“嗯?”
“你睡了吗。”
“没有。”
“我也是,睡不着。”
这张床很小,一米五,一个人睡都挤,别说他们俩人。
丛京觉得自己睡得有点靠近边缘,往他那边挤了挤,他感受到,往那边让了一些位置出来。
睡衣却被她勾住,她轻拽住他衣服,他动作就止了,慢慢感受着她朝他靠近。
丛京手臂环住他的腰,把自己完全放到他怀里,贴到他心口。
说实话,这种情况,要问沈知聿睡不睡得着,他的答案肯定是不。
睡不着,也做不到。
他好久没有和丛京温存了,那么久,在一起这么久除了接吻,平时亲亲抱抱,也没有干什么。他承认自己在忍,可是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些接触,面对她的主动,她的靠近,能做到无动于衷已经是他最大忍耐限度。
他的手凝固很久才抬起搁到她腰上,轻声说:“阿京。”
“怎么了?”
他没有说话。
她抬起眼,和他在黑暗中对视。
她抬手摸他的脸,说:“哥。”
他没有理,她又轻喊了一遍。
“哥哥。”
“嗯,我在。”
丛京才松了一口气。
抱紧了他,丛京说:“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年底了,听说今天许愿会很灵验。”
“愿望,有吧。”
“是什么?”
空气沉寂,他像是真的在想。
“希望,和你明天也能很开心。”
她笑了起来:“这算什么愿望,重说。”
可是他没有说,缄默了一阵,侧了侧身子,有些认真起来。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这次你没有回来,如果我们当时没有相遇,或者说你有了新的人,就像之前那个相亲对象。如果有一瞬间你向生活妥协,觉得或许就这样随便找个人算了。那会不会,我们也就没有今天。”
她沉默。
丛京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人这辈子要面临无数个抉择,每一次抉择的后果,可能就会影响一辈子。
会有那个可能吗?
比如景铄问她的,如果未来要将就,可不可以那个人是他。
比如会不会她真的选了朋友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随便找个人过一生,浑浑噩噩。
要是真的有那一刻,确实不会有他们的现在。
现在能有这个结果,不过是因为他们坚持,就像她到最后还是坚持拒绝了,想着:算了,先工作。
他也在坚持,想着这辈子除了她再也不想要另外任何一个人,她借着那个契机回来,他们才会有机会。
可如果她一念之差没有回来呢。
只一秒,她回答:“不会。”
他微怔。
她抱住他脖子,很笃定地说:“不会的,我们,肯定会在一起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心里有对方,又互相在坚持,就肯定会遇见。如果不是经历这些,我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也不会知道,原来我就是爱上你了,这辈子和别人任何谁在一起都不好。只想和你在一起。”
“什么事都是相互的,不只是因为遇见。也因为,我们不都是在时间里慢慢成长、学着爱对方,学习到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吗。”
她凑上去,亲吻他。捧着他的脸:“沈知聿,我爱你啊。”
他手指止不住地轻轻蜷起,本来在忍耐,后来连最后一点自制力也没了,翻身,掌握了主动权。
外面风雪肆意,屋里暗涌寂静,亲吻,暧昧。
他指尖不自觉要沿着她衣摆探。
她有点难耐地小声喊:“哥……”
这声有点唤醒了他,动作停住,凝滞。
他收了手,撑起身说:“对不起。”
本来不想的,本来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和她在一起是因为想做那种事。可是,可是和她在一起的本身就够难以忍耐。
丛京说:“其实,其实没关系。”
他抬眸,看她。
“我…我也想的。”
“可以吗。”
“嗯。”
“怕你承受不住。我其实可能,会有点凶。”
“没事的。”
后来丛京就后悔了。
她真的低估了,七年没开过荤的男人能有多狠。
汗都浸湿了她,丛京压抑着细密呼吸,到后来只想拒绝。
她有点像在哭,说不要了。
怎么能不要。
沈知聿垂着眸,黑发遮了他的眼,也遮了他眼眸里的执着。
他说过的。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不是。
后半夜,慢慢醒过神。
两人相拥着。
丛京本来想睡了,又撑起身问他明天去哪玩,沈知聿本来也在想这个问题。丛京忽然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说:“什么?”
丛京趴到他身上,露出自己一截细白的手腕给他看。
晦暗光线下,隐约可以看到她手腕正中间最细嫩的位置多了一个字,那是纹身。
“其实上个月我背着你偷偷去纹了个身。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很特别的事,这大概就是了。”
她在手腕上纹了一个“知”。
哥哥名字的知,沈知聿的知,知书达理的知。
丛京像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一样,还笑,还邀功,想得到他夸奖:“怎么样,是不是纹得很好看。”
看到这些的沈知聿只是震惊。只有震惊。
再就是不敢置信,和心疼。
“好好的为什么要去纹身?”他问。
“想做就做了。”丛京发觉他表情不对,慢慢收起笑:“你不喜欢吗。”
沈知聿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有些酸胀的内心。
“不,没有不喜欢,只是心疼。”
他有些怜惜地在她手腕上亲了一下,轻轻摸了摸:“好好的伤害自己身体干什么,不疼吗。”
“不疼,别人都说,要把喜欢的人的名字纹到身上。”
她望着他的脸,又说:“沈知聿,你知道我现在最想什么吗。”
“什么?”
“可能会有点夸张。但是真的,我想和你结婚,想生一个你的孩子。”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脸,他的眉眼:“哥哥都32了,都要老了,人这辈子能有多少个三十二啊。我想看看哥哥的孩子是不是和哥哥一样好看,一样聪明,你不是原来就说要我生一个你的孩子吗,现在好啦,我觉得这个计划可以安排上我们的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