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飕飕的风吹过,他觉得自己的屁股格外清爽,心想还是快点回去吧。
眼看着沈乔走到看不见人,他才匆匆往家里走。
他住的是三间土坯房,那年从家里搬出来,大队给他的空置屋子。
地方挺大的,可惜破破烂烂,是这么几年仔细拾掇过才能住人,不过他一向凑合,觉得有墙和屋顶能遮风避雨就行,也没怎么管过。
他进屋后先换裤子,再去喂牲畜,最后进的厨房。
里头的东西算是应有尽有,柴米油盐一应俱全,他把米饭蒸上,青菜洗一洗就下锅炒,拿东西的时候正好看到放鸡蛋的小篮子,手略微有些迟疑。
这些他都是攒一攒拿到大队去,定时会有人送到供销社,一个蛋能值五分钱。
吃的念头他是没有,对自己向来很苛刻。
但是这会想到沈乔那个背影,不知怎么的拿起两个。
他记得原来听说过,沈知青一个月要吃十来个鸡蛋。
别看不多,鸡蛋就跟队员们的银行一样,是生财的法宝,家里再受宠的孩子一个月能吃上一个就很不错。
十来个,大家是想都不敢想,当然会引起议论。
他拿起又放下,觉得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也很奇怪,怎么会想着把它们给沈乔吃。
他甩甩头,把菜扔进烧好的锅里翻炒,放盐之后就盛起来。
每顿只炒一个菜,对他这样干重活的人理所当然要分量大,说是用盆装都不过分。
他大口大口地吃着,连蜡烛都没有点,借着些微的月光存活。
对他来说倒不是为省钱,纯粹是有的时候不大喜欢光亮,反正点上左右看也是他一个人,没什么必要。
毕竟每样东西的摆放对他来说也很是熟悉,哪怕是摸黑走路也没什么困难,他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洗碗、洗澡、洗衣服后上床睡觉。
他每天几乎都是一沾枕头就睡,连做梦的时候都很少,今天是破天荒梦见了沈乔。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那双盈盈的眼睛被无限放大,好像透露着谴责。
虽然沈乔并没有这样想,她到知青点的时候,大家已经吃完饭。
张翠婷看她回来得这样晚,担心道:“你要是干不完,我明天帮你。”
看着脸色都不大好,别是操劳过度。
沈乔是给吓的,打起精神说:“干完了,还帮你也浇了。”
她很少欠人人情,以前是用吃的喝的回报,现在是用同等的劳动。
张翠婷是个好劳力,虽然觉得搭把手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过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谁也不愿意总是无偿帮人干活。
知青点的良好关系的基础也在此。
两个人说着话,沈乔一边吃饭,吃完收拾好桌子,也是洗完澡上床。
大队没什么娱乐活动,又都是大早上的开始干活,她缩在被窝里眨巴两下眼,困意袭来,猛地坐起身来看床底。
说是床,其实就是木板做的,四根木桩子撑着,底下空着可以放东西。
她塞着两个木箱子,里面放着冬天的厚棉被和衣服,平常不管多爱干净床底都会有蟑螂等钻来钻去。
这儿的天气就是这样,潮湿得很,尤其赶上现在快到梅雨季。
她有好几次睡觉到一半都能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手臂上爬,吓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用被子把整个人都盖住。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也挺没用的,明明已经来这么久,却总是怎么都适应不了。
心里多少觉得前头几年是白搭,只得鼓励自己以后得振作起来。
但怎么振作是个大问题,她不自觉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
耳朵好像听见窸窸窣窣地动静,忍不住四处看。
有东西在爬就是这样的,你知道有却又找不着,叫人难捱得很。
她索性不去管,被子蒙头紧闭着眼,觉得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掩耳盗铃。
但她就是害怕,一时半会没办法克服,一门心思就在身边这点事上,完全忘记更早一会发生的,更别提谴责郑重之类了,毕竟人家也没必要对她的求助给出回应,更何况对大队人来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安慰的事。
他们看到这些是习以为常,反而更觉得她是娇生惯养。
沈乔叹口气想,也许她就是娇生惯养吧,一个人活成这样确实是太差劲。
她这段日子也在反复地思考,终于意识到很多残忍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