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能继续说下去,怯然地抬头望着五条老师:“在我们家收到那封信后的第二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一位红衣女人在我家出现,在我撞见那个女人后我妹妹就消失了,如今我妹妹她已经失踪一周了,而那位红衣女人每天晚上还是会出现,您能……您能帮帮我吗?”
豆大的泪珠挂在她的眼睛里,欲落未落,很是惹人怜爱。
“我会找人——”
五条老师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打断。
“请您帮帮我。”
她似乎只想要五条老师帮她,五条老师没应答,见气氛凝固,我缓声开口。
“可以告诉我们你家是在什么地方吗?”
女孩抿了一下双唇,说出了她的具体住址。
很巧,与我几月前住的地方相邻,或者说,很可能是面对面的邻居。
“是在那里吗?”五条老师这才开口,又道,“好吧,下午七点,我会去你家看看。”
女孩的悲容这才浅了几分,浅笑着目不转睛地望着五条老师。
“谢谢。”她柔声道。
“不用谢我。”五条老师不再久留,牵着我对家入小姐说到,“走了。”
家入小姐向我们摆摆手,眼神示意五条老师快走,别站在这里碍她的眼。
五条老师像是感受不到家入老师的嫌弃似的,心情愉悦地牵着我离开病房。
“刚刚那位……是谁呀?”女孩见两人离开,这才开口问向家入硝子,“那位女孩。”
“悟的女朋友。”家入硝子随口回道,也不与她详述,“你先在这里待着,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按一下你床旁边的按铃,到时候我会来。”
“好的,谢谢。”
“没事。”
说完,家入硝子也很快离开了病房。
女朋友?
女孩面无表情坐在病床上淡声道:“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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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是到瑾川幸身上的诅咒这块的剧情了
第80章 松溪织耶的信
“渡源纪子是加茂鹤川的母亲?”
松溪家主的女儿松溪华将她查到的信息告诉了我与五条老师,她为了外界不过多揣测,借口说自己找到了一位制作和果子出众的甜品师傅,以此为借口与我们相见。
其实关于渡源纪子的事我在那天短暂好奇有了自己的猜测后就暂搁于一旁了,没想到只是这随意的好奇,五条老师就让松溪华去查了一下渡源纪子的信息。
“是的,白桜小姐。”她似乎还得知了其他更为详细的东西,斟酌道,“纪子小姐她在加茂家过得很不好,在加茂鹤川年幼的时候就离世了。”
渡源家能有谁过得好呢?
我“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五条老师默声坐在我身侧。
“听说……纪子小姐精神方面不太妙,做出了一些伤害加茂鹤川的行为,甚至一度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松溪华平静地陈述她所查到的信息,那些尘封的过往被她再次提起。
她没有明说渡源纪子都做过些什么,但是再多么残忍的手段我都曾在渡源家看见过,也能大概猜的出来得了疯症的渡源氏会做些什么。
不是伤害四部,就是伤害自己人又或者是自己。
我再一次想起那位教习婆婆对我说过的话——
“渡源小姐,在教规矩方面我可是很有经验,以往嫁到御三家的小姐们大多都是在我这里学了规矩后走出去的,最近的那位,加茂家鹤川大人的生母,她当初也像您这样叛逆,但是在我这里学了规矩后便乖巧了不少。”
我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我因咒力强大被渡源本家的长辈一再容忍,在旧制仍旧存在的咒术界里比我还要悲惨许多的女性数不胜数,不谈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光渡源家,悲惨死去的渡源氏女孩就数不胜数。
而渡源纪子,她出生于本家,咒力无法让家中长辈足够满意,这样的她所有生的选择都在制度下化为一,步上每一位渡源氏女孩的老路。
渡源家的人,若非术式与皮囊,哪里能存活到今天?
然而再多么好看的果实终究是在完全腐烂前于大火中化为灰烬,余留下我这颗将坏未坏的果实。
“她最后精神失常,没多久就去世了。”
“我明白了。”我淡声道。
松溪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很是犹豫。
“松溪小姐,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我声音放柔和了一些。
“好的。”她向我弓腰,姿态放得足够尊敬,不冷不淡道,“虽然我无法左右您的抉择,但是,白桜小姐,我个人认为一个人无论有着怎样悲惨的过往,都不是他伤害别人的理由。”
她直起身抬头神态认真地对我说到:“加茂鹤川是个最大恶极的人,不,他也不配被称为人。”
“嗯。”
她很快平复眼中细微的怒意:“抱歉,我带了个人情绪,是我失礼了。”
“没事,谢谢你搜集这些信息。”
“这是我该做,您不用谢我。”她拿出一封被咒符封印的信,“这是织耶前辈给您的信。”
我接过信,信封处的咒符奇怪。
“只有你可以打开的信。”似见我疑惑,五条老师解释道。
“嗯。”我并没有立即打开。
“渡源小姐,织耶前辈说信如何处置由您决定。”松溪华又对我说到。
“好的。”
“那么,我这边就不打扰您了。”
松溪华也不作多的停留向我与五条老师道别,很快走出和室与她带来的人一同离去。
我想了想不紧不慢地打开手中厚厚的一封信,鎏金信纸上携有浅淡花香,黑色的字由毛笔写就,字体娟秀干净,信的内容为——
尊敬的渡源家主:谨启
穗稻生长,大雁初来,没想到已是秋风月,算算日子,您已是十六岁了吧?十六岁,正是我嫁予葉家主为妾的年龄。
纵使时光已逝,我仍旧记得那年我的婚礼是何般盛况,十里红妆,万人空巷,铺天盖地的祝贺声让我不禁以为自己是以家主之妻的身份嫁入渡源家的,可惜,我不是,也无法是,我只是四部献给我们的神明——渡源氏的一个妾。
在嫁进渡源家之前我曾在无数个日夜里憧憬着葉家主,人人都说他风流成性,为人轻浮,不是良配,可我不信,我不会从他人的口中去了解我想要了解的人,悄悄告诉您,我曾在他十二岁生辰上见到过他,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
哦,不对,我该称他为她。
我仍旧记得那年五条家的那位小少爷见了葉家主后就嚷嚷着要娶她为妻,禅院家主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帮她脱离五条少爷的怀抱,那场面既热闹又好笑,永远定格在了我的心里。
那时我就在想,他们三人要是能以挚友的方式共度这一辈子就好了,可惜,葉家主终究还是在她二十岁那年离开了。
是我的错,我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死亡也无法洗清我的罪孽。
我嫁给葉家主那天正是樱花开得最烂漫之时,漫天粉白的花瓣中她一身付纹羽织袴,风吹动着她高束的长发,一双好看的赤眸里波光流转,她是我所见到过的最好看的人之一,还有一位是那位五条家主。
即使我只是一个妾,那场婚礼她也给足了我尊重,在那个时代里,我因她而活得足够自由,不仅仅是我,在她的庇佑之下的人都活得足够自由,我不知晓外界究竟是何种局势,但在四部之中因为有她的存在,女性术师有独属于她们的舞台,虽然不是十足的自由,但也极为难得。
那时的我常想为什么会有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啊……对啊,为什么会有她那么好的人?
起死回生术这听起来代价就很沉重的术式她竟运用得十分熟练轻松,凡求助于她的人,无论是术师与否,她都会一一救起,在她眼里,众生平等,都有活下去的选择。
她是四部的神明,也是咒术界的神明,更是我的神明。
可惜,我的神明不爱我。
神明爱着众生,可从来不会偏爱着谁,她眼中有万千生灵,万千生灵里没有谁是特殊的。
我那份年少的喜欢到底还是淹没于这历史长河之中,随着生命的更替变成了不为人知的过往。
实在遗憾,她那么好的人眼里从未有过我的存在。
人,实在可怖,不仅能创造出诅咒,还能因贪念做出罪大恶极的事。
因爱生妒,因爱生恨,妒恨交织伤己伤彼。
是我透露给高层葉家主为女儿身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渡源宅不会燃起大火,不会有咒灵闯入肆意妄为,凭借葉家主的才能也许她能活过二十岁,甚至打破渡源氏英年早逝的诅咒。
我成功让我的神明眼里有了我,可是我也害死了我的神明,长生不死是给我的恩赐,也是给我的惩罚。
几百年,我已深知自己的罪过,日日夜夜回忆起那鲜为人知的过往,回忆起我与葉家主的初遇,回忆起葉家主离开的那个夜晚。
时间点点流逝,回忆如沙,散去后抬头回首间发现那个时代里的人只剩下了我,只有我避开了死亡,活在一个没有葉家主的世界。
渡源家主,我知道您是她,但也不是她,我的葉家主早已死去了,几百年前她的生命就已定格在了二十岁,我的葉家主再也回不来了。
渡源家主,请原谅我,我未在您年幼时给您提供帮助,松溪家擅长占卜卦算,渡源家大火是必然的,无论原因为何,因果轮回中它必定会发生,不是今日发生,未来在某一天也会因为某种原因发生。
渡源家之生,之死,皆在大火之中,唯有您能改写结局。
我沉睡了多年,醒来后就在找寻着您,终于在这一年找到了您,实在幸运,您还好好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渡源家主,诅咒转移仪式是在我们那个时代被发现的,当初葉家主也没有使用,她说其中付出的代价实在沉重,四部人的性命也是性命。
我清楚,她也有想要得到却得到不了的事物,也有没有说出口的无可奈何,即便如此在多与一中她还是选择了多,足够平静地步入了生命的轮回之中。
牺牲,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在生与死的选择面前,我想很少人会做出她这样的选择,至少曾经的我是做不到的。
在我们那个时代还有一个仪式被发现,想必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是的,是造神仪式。
造神仪式分日月两篇,我未曾知晓月之篇的内容,但几百年下来我已足够清楚日之篇的内容,这个仪式的具体内容我不便写在信里,若您感兴趣于此可以来松溪家,我因年岁渐长,走动不便,不得不麻烦您亲自来一趟松溪家。
造神仪式实在凶险,我不建议您举行这个仪式,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让它沉没于时间的洪涝中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为好。
我听说五条家要有新女主人了,似乎是您,不管您的选择是怎样的,我们松溪家都将支持着您,若五条家主对您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即使我们敌不过他,也会为您讨个公道,您可是渡源家的小姐,也是我们的渡源家主,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帮助您,哪怕是生命。
不过,五条家主可能舍不得对您做什么不好的事。
希望您今后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向幸福靠近,没有悲伤,没有难过,没有遗憾,在这个好的时代里走向好的未来。
最后,我身上这份因渡源家主而生的诅咒,可以麻烦您在步入婚姻的殿堂后为我解除吗?我想看到您走向幸福后再离开。
敬具
平成三十年葉月念四日松溪织耶
信里每一个字都写得极好,尤其是那“葉”字,像是曾被书写过无数次般,一笔一画都恰到好处。
五条老师坐在我的身侧不远处等着我看完整封信,没有任何的催促。
我见到的悲欢实在不少,因渡源纪子的过往与松溪织耶平静的诉说而生出的慨叹凝压在心,我所见过的人都在告诉我他们的喜怒哀惧,他们的过往携着我的过往让我心感沉闷。
我侧头望着坐姿散漫随意的五条老师,光笼罩于他的身上将他照亮,而他像照进我灰白世界里光。
“五条老师。”
“嗯?”他微歪头疑惑,白发发间轻晃。
“我……”我咬着下唇止住了声。
“我明白了!”他一把将我拥在怀里紧紧抱住,身上的温度将我包裹。
我未将话说完,他已知晓我心中所想。
然而,正经不过几秒。
“白桜是想要无敌帅气的五条悟的一个拥抱是吧?”
他现在肯定一脸笑容。
我将脸埋在他的怀间,不想去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是不是嘛?”他故意似的继续问到,华丽的声音里带着股轻浮的意味。
我闷闷“嗯”了一声,他忽然松开我捧起我的脸在我的双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午安吻。”
我惊愣地望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不仅有午安吻,以后我还要早安吻、晚安吻、出门——”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够、够了。”
他握住我捂住他嘴的手,将它移开,沉声道:“不够。”
语气认真,像是在说什么极为严肃的事一样。
我轻咳两声,将手中的信递给了他,他很自然地接过,安静浏览,他这样隔着眼罩阅览手中书信的模样总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们解决完那个女孩的事就去松溪家吧?”见他看完,我抬着头问到。
“好。”他很爽快地应下。
虽然他戴着眼罩,但是也让人觉得莫名好看,不笑时拒人千里之外,笑时又带着狂傲之意,笑与不笑,他身上都一直有难掩的贵气。
五条老师骨子里是有傲气的,可以说是桀骜不驯,同时他凭一己之力打破整个咒术界的平衡,拥有着这样的性格与才能的他却愿意成为老师,庇佑弱者,老实说,他是一位善人。
我回想起过往种种,我觉得,神明也许不是我,而是我眼前的这位叫五条悟的人。
“五条老师,有时间的话可以与我说说你的过往吗?”
我实在好奇他都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有过怎样的青春,当然,如果他实在不想提起,我也不会再追问。
“白桜亲我一下,我就给你说。”
“……那还是不用了。”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