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轻伸手拨开了那枚锦盒,里面是一只和她极其相称的荷花玉簪。
“轻轻,喜欢么?”世子胸有成竹,只等少女娇羞点头。
但少女面无表情,“玉簪啊。我不喜欢。”随即她眉头微蹙,“易碎易裂,麻烦得紧。”
此时,云轻轻头上就戴着一枚玉簪。
明简行:……
明简行面色难堪,他笑得勉强,“既然表妹不喜欢,那下次……”
“砰!”
雅间的木门被推开,一身黑袍的年轻男子直立在门口,身姿如竹,笔挺自如。
他面带银色面具,右手持剑,肆意潇洒,气势迫人。
明简行的几个侍从全部趴到在地,龇牙咧嘴。
明简行猛然一惊,他倏地站起,原本被云轻轻婉拒本就不堪,此时更是满面怒色,“凌无意,你好大的胆子!”
凌无意并不看明简行,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锦盒,目光又从旁边少女身上一略而过,最后才看向明简行,“明世子,锦衣卫找到那个女刺客了。”
明简行脸色一白,竟然被锦衣卫提前找到宋艳?
“不过,她死了。”凌无意又慢悠悠道。
明简行松了口气,死了好,死人最乖了。
“幸好,她留下了一封血书。”
明简行握紧拳头。
“可惜血书被露水打湿了,字迹难以辨认。”
明简行拳头又松开。
“也亏得锦衣卫有人认出,她是万剑山掌门的女儿宋艳。师叔推测,她是来报复朝廷的,或许宋艳前几日潜入侯府,便是想刺杀侯爷和世子。”
明简行:……
能一口气说完吗?他被折磨得都喘不上气了。
明简行笑得僵硬,“正是如此。凌大人神机妙算,幸好女刺客已经身死,我也能放心了。”
凌无意眉眼弯弯,“虽然女刺客已死,但师叔担心还有同党,命我带人前往侯府探查一番,明世子认为如何?”
“理当如此。若是有其他同党,也请凌副使一并揪出。”
“甚好。事不宜迟,请世子同行。”凌无意言语客气,气势却十分霸道,明简行本就心虚,此时也不敢反驳,只能吩咐侍从送云轻轻回府。
等明简行前脚走出雅间,凌无意一个扭身,手中长剑恰好撞上桌上锦盒。
锦盒落地,莲花玉簪震出,“咔嚓”碎成两段。
……
秋色渐深,日落后凉意蔓延。
采荷打开食盒,伸手探了探食盒内菜碟,顿时一脸不满,“春芽,你去厨房取饭菜动作怎么不快些,这饭菜都凉了。”
天热还好,天冷这样半冷的饭菜如何入口?
尤其是小姐还是半好不好的身体,吃食更要谨慎。
小丫头春芽站在一边一脸委屈,“采荷姐姐,先前你说饭菜半凉了,大小姐吃不得。今日我特意比原定的时辰早去了一刻,等在厨房门口取饭菜。我拿到食盒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回来的。哪知道饭菜还是凉了。”
云府家大,不染轩位置偏僻。
府里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一日三餐的吃食都是厨房做好了派人送来。最近天寒地冷,饭菜凉得快。厨房送来吃食都半温不热,采荷便让小丫头春芽专门去取食盒。
可饭菜依旧是不热。
“算了,捡些能吃的端出来,反正我也吃不下多少。”云轻轻打断了她们。
“这怎么行?这冷菜油腻,小姐根本入不了口。”采荷眼圈发红。
原本她还想着小姐入京来过富贵日子,怎知云府看着高门大户,富贵堂皇,可小姐过着怎么还不如在苏州呢?
在苏州的时候,哪顿吃食不是厨房按着小姐心意,随时随地的送过来,哪里用得着如此委屈?
云轻轻并不在意,“外头不是有煎药用的炉子么?实在不行就用小锅烧了热水,把饭菜搁在上面蒸一蒸。”
采荷又气恼又心酸,只是暂时她也没办法,只好先应下,“是,小姐。”
等用了饭菜,云轻轻随意坐在床侧,一手抱着一只小暖炉,一手捏了一本话本子。
不过此时她心思却不在话本子上。
云轻轻想起几天前见到的凌无意。
那是她认识的第二个江湖中人。
按照传言,凌无意应该算是一个江湖中人吧。
他衣着装扮,言谈举止都和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凌大人截然不同。
那日他闯入雅间,让她近距离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怪人”,她悄悄的觑了他两眼,只觉得凌无意比她想象的更年轻。
他那肆意不羁的气势,和阿银颇有几分相似。大概他们江湖中人,都是这幅模样吧。
念什么,便来什么。
云轻轻刚刚想到阿银,阿银就从天而降,出现在她跟前。
他今日又穿了那身红衣,更衬得少年眉目如画,俊朗惑人。
这几日两场秋雨,天气转冷,云轻轻都换上了夹袄冬衣,可阿银依旧是一身单薄衣裳。
见云轻轻盯着他身上瞧,凌无意心中喜悦,他扬起嘴角,得意洋洋,“轻轻,看够了么,我好看吗?”
云轻轻:……
云轻轻脸色慢慢涨红,“我只是觉得你穿的少,会冷。”
“我不怕冷。”凌无意失落了一刻,立即又兴高采烈起来,“你关心我么?”
“……”
云轻轻不知怎么回答,低头握紧手炉,不再言语。
凌无意早就习惯了她这幅安安静静的模样,她说话的时候多了几分灵动娇俏,她不说话的时候安静乖巧,也分外好看。
总之,不管怎么样,轻轻都好看。
凌无意自顾自的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云轻轻。
“送你的。”
那东西约莫凌无意的掌心大小,被一块红色锦布包裹着,也不知是什么。
云轻轻不敢轻易去接。
“接着呀,你一定会喜欢的。”凌无意语气笃定。
不知怎么的,云轻轻忽然想起了前几日和明简行见面时的情形。他也是送自己东西,也是一副打定能讨她欢心的模样。
分明差不多的场景,可云轻轻心情去截然不同。那日她反感厌恶,即便是合心意的玉簪,也生不出一丝欢喜。
而今日……
云轻轻十分好奇,她想知道这个来自遥远江湖,恣意不羁的少年会送什么给她。
因此,即便知道不可、失礼,她还是伸手去接住那锦布包裹的东西。
少女手指纤纤,雪白如玉,微凉的指尖触及炙热的手掌,云轻轻身上一颤,她迅速拾起锦布包裹,不敢迟疑半分。
红色锦布,衬得雪色手指莹莹泛光。
云轻轻将东西搁在双膝上,然后掀开锦布。
她目瞪口呆的瞧着躺在里头的东西。
一柄金子打造的发梳。
“……”
云轻轻一眼便看出,这并非用来装饰发髻的发梳。因为通常装饰的发梳小巧精致,发梳上还有雕花式样。
而阿银送她的这柄发梳,有她两个掌心那么大,发梳上也无装饰花样,显然这是一柄实实在在用来“梳发”的发梳。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用金子做的梳头发梳。
发梳材质有许多,有檀木梳、牛角梳、象牙梳。这些材质养发好用。
云轻轻不知道金发梳梳发是什么样的。
“轻轻,这个好,又值钱,还摔不碎,比那什么象牙的、玉的东西好多了。即便是碎了,那还是金子,不损价。”
见云轻轻发愣,凌无意连忙解释。
本来他想去金店买一把,可金店那些小梳子太小了,压根就不实用。他只得专门请人打了这把金发梳,中间耽误了好几天,今日才来拿给轻轻。
作者有话说:
又实用又值钱,我想要
◎最新评论:
【我也想要hhh】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
第19章 、啄了一下
◎是她允许了少年的得寸进尺。◎
云轻轻本就惊诧不已,听了凌无意的解释,一手握着金发梳,一手捂着嘴笑。
她笑得厉害,粉颊两个梨涡立即现了出来,杏眼也弯成了月牙,整张脸活泼俏丽,生气盎然。
凌无意见了也跟着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明简行那根破玉簪,轻轻才不会喜欢呢。
云轻轻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她起身将发梳收到妆奁中,忽然问:
“先前我的象牙梳,是不是你弄坏的?”
凌无意:……
轻轻怎么还秋后算账呢?他不是赔了她金发梳么?
凌无意不吭声,云轻轻也没继续追究。
她见少年盯着她瞧,怕他又想做无礼的事情,于是又坐下,指了指离床不远的一张绣凳,“你跟我讲讲万剑山的事情吧。”
前几日她从凌无意口中听到了“万剑山”这几个字,也得知了那个女刺客出自万剑山。
她对江湖中的事情很好奇,想要多知道一些。
凌无意却不去坐绣凳,而是两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云轻轻脸色微红,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样不对,他不可以坐在她绣床上,更不该坐在她身边。
这样很失礼逾矩。
可,少年进入她闺房的那一刻,她早已逾矩。
是她允许了少年的得寸进尺。
“两年前万剑山就被朝廷和武林盟剿灭了。杀了万剑山掌门的人,正是凌无意。”
那一场血战,万剑山中成年男子尽数被杀。
万剑山掌门宋剑心以及几位亲传弟子武功高强,不易对付。凌一线便命凌无意牵制住他们。
凌无意当时刚领悟了一套剑法,正待发泄,便将宋剑心以及他的几位亲传弟子杀了个干净。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如鬼魅,挥剑如银光,顷刻之间斩杀数名高手,着实令人胆寒。
于是不久后,凌无意恶名传遍江湖。
“传言凌无意一人屠尽万剑山满门,老幼妇孺无一人生还。”提及此,凌无意皱眉心中不快。
以前他并不在意这些传言,可今日在轻轻面前,他觉得很委屈。
他记得那天他也就杀了四五个人,其他那些武功低微的人他才懒得动手,更别说什么老弱妇孺。
侮辱了他的剑。
听罢,云轻轻摇头,“不对。如果凌无意屠尽万剑山满门,那宋艳怎么活着?”
凌无意立即点头,“轻轻真聪明。凌无意那种人,才不屑去杀那些弱鸡崽。”
云轻轻有些诧异的望向凌无意,“你认识他?”
“……认识。”
原本不承认自己是凌无意,只是为了逗逗云轻轻,没想到越逗越上瘾,越玩越有趣。
凌无意打定主意,要继续玩下去。
听他这么说,云轻轻眸中微亮,“那你一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凌无意是什么样的人?
凌无意本人也说不清楚。他只是在外游历时,听到过别人提起他。
“凌云阁最有天赋的高手。”
“冷血无情、杀人如麻。”
“总是戴着面具,必然是个丑八怪,羞于见人。”
“听说他是喝人血吃人肉长大的怪物,可以吸嗜别人内力功法,所以武功才这么诡谲。”
回想到这些言论,凌无意有些迷茫,他不知道如何跟云轻轻解释“凌无意”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他只好道。
云轻轻一腔期待落了空,有些气闷,“那你还说认识?”
音色娇娇,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
凌无意第一次听到云轻轻用这种语调同自己说话,震得浑身一麻,半晌才回神,“只见过几次,并无深交。”
云轻轻哦了一声,随后少年已经握住她搁在双膝上的手,他倾身过来,在她脸上啄列一下。
她脸上一热,正要退开身子,“吱呀”一声,外间房门被推开了。
“小姐,下雨了,您要加一床被褥吗?”是采荷来了。
深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何况是京城的秋,比苏州更冷、更寒。
她喜静,素来入夜不喜被人打扰,采荷见下雨担心她,才过来看看。
云轻轻盯着身旁的凌无意,不知所措。她希望他眼下施展他的“鬼影”轻功,立马消失。
可少年并不想。
他还不想离开,他想继续亲她。
云轻轻心中慌得厉害,又不敢出声,只能用唇形暗示他:快走。
凌无意心不甘情不愿,纵身一跃,跳到了房梁上。
他动作不算快,云轻轻因此也看清楚了红影一闪,少年便蹲在了房梁上。
这时,采荷也走了进来。她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床棉被,放在了床上。
她瞪着被褥,像是想到了什么,气咻咻道,
“小姐,今日带裁缝来的张管事说,按照府里的份例规制,只给小姐做三身冬衣。”
“这分明是欺负您。您初来乍到,也没带那么多衣物,再说了,之前在苏州,哪有这么冷。”
“您是云府大小姐,竟然连衣裳都不够,这实在太过分了。小姐,后日十五,您去夫人那请安,提一提这事,让她知道府里底下人是如何欺负您的。”
云轻轻笑了。
“你呀……怎么还是个笨脑袋。”
采荷铺好被褥,不解的看向自家小姐,神色迷惑:怎么又说她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