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崔家又有另一桩喜事,崔仲也不知怎么和铁娇娇看对眼了。
两人回苏州的一路上,便开始黏黏糊糊不对劲,等回了崔府,崔仲便直接领着铁娇娇见了长辈,表明要娶铁娇娇为妻。
崔家众人大吃一惊。不过有凌无意在前,神兵门大小姐这个身份他们也能勉强接受了。
接下来,崔仲便要带着聘礼去神兵门提亲,崔家长辈再次忙碌起来。
这日,云轻轻去见了舅舅崔禾,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曾听舅舅提过,崔家在杭州的绣庄一向经营得不太好,每年盈利不及苏州绣庄的一半。如果舅舅相信我,我愿去杭州看管绣庄。”
云轻轻神色郑重,崔禾自然明白她并非玩笑,而是心中已经盘算。
崔禾没有拒绝,他点头,“杭州的绣庄原本就是给你母亲的嫁妆,先前由我代为打理,如今你长大了,以后杭州绣庄就交给你了。”
“轻轻自小就聪明心细,经营之道你虽然没学过,但对你来说应当不是难事,我先让马掌柜同你去杭州一段时间,等你熟悉了,再让他回苏州,你放心去,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写信问我。”
“好好去同外祖母说,她定会舍不得你。”末了,崔禾又交代。
“多谢舅舅。”
云轻轻又去见崔老夫人,她原本以为要花些心思去说服外祖母,没想到外祖母听她说完,却叹气点头,“这样也好,杭州是个好地方,你去那里散散心,做些事心情也好些。不过,可不能忘了祖母我啊。”
“怎么会?”
云轻轻知道,众人还是担心她,怕她想不开。但实际上,她并没有撕心裂肺的伤心欲绝。
同一片天地,同样的日月星辰下,她和阿银都好好的呢。
……
十一月初,云轻轻带着众人到了杭州。
采荷提前来杭州布置,在距离崔氏绣庄不远的巷子里置办了一处宅子。
虽然这宅子是云轻轻的私产,不过云轻轻还是挂了“崔府”的牌匾。
她随着母亲在崔家长大,对她来说,崔家才是她的家。
至于“云”,她并不放在心上。
如今她和阿银的婚事不了了之,想来父亲很快会忘掉她这个“无用”的女儿吧。
在马掌柜的帮助下,云轻轻很快发现杭州崔氏绣庄的陈掌柜大有问题。
她这几日和马掌柜将绣庄库房内的各样布料对了一遍,便发现了陈掌柜以次充好。
比如说在账面上写的是五十两一匹收购的“上等滑面织锦”,但陈掌柜却捧着约莫是“中等滑面织锦”的布料给他们看。
陈掌柜这说法忽悠一下苏州城来的查账管事还行,但马掌柜是行家翘楚,云轻轻又自小耳濡目染,她看一看,摸一摸,便能辨别布料的好坏。
云轻轻静静坐在木椅中,她望向陈掌柜,目光平静,“这是上等滑面织锦?”
立在她身旁的马掌柜冷哼一声,“这可奇了怪了?我在苏州采购的中等滑面织锦,手感品质和这个差不多呢,大约只有三十两一匹。”
用“中等布料”替代“上等布料”做出来的成衣、绣品,却以“上等布料”的价格出售,忽悠得了外人一时,却忽悠不了一世。
渐渐的,人们自然不愿光顾崔氏绣庄了。
难怪杭州绣庄生意这么差。
陈掌柜顿时知道东窗事发,他这等于是借着采购布料的手段,以次充好,将其中的差价牟利纳入自己腰包,这要是被扭送去官府,可不得判个三年五载牢狱之灾?
陈掌柜吓得满头冷汗,连忙跪下,“云小姐,小的一时糊涂,见利忘义,做出这等龌龊事,求小姐看在我为崔家尽心尽力十多年的份上,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云轻轻不急不缓的抿了一口茶,又将茶盏搁下,慢悠悠道,“我可以不报官。前提是你将这些年黑下的所有银子补齐。”
“陈掌柜,你也休想蒙骗我,接下来我会和马掌柜一起,将绣庄近些年的账目一一核算。你也别心存侥幸,就算早些年那些布料尽数卖掉了处理了不在了,但绣庄内这么多伙计、绣娘,总有人记得的。”
“我还会同供货的布商谈谈,他们那里定有真实的账目记录。”
“如果最后你吐出的银子,和我核算的相差太多,那我别无他法,只能将你送官了。”
陈掌柜身如冰雪中,他万万想不到,这位传言中病弱娇气的表小姐,一个不足十七岁的小姑娘,竟心思如此缜密。
若是她真的这样去做,他这些年吞下的银子根本瞒不住。
陈掌柜颤抖着,“小姐请放心,我,我马上去核算,定将这些年差下的银子全部对上,补齐。”
“那就好。”
陈掌柜起身欲走,云轻轻又轻飘飘道,“陈掌柜,你不会想跑吧?忘记告诉你了,我同苏州城的锦衣卫千户大人相熟,你去哪里,他都能找到你的。”
陈掌柜吓得一个趔趄,崔府表小姐曾和锦衣卫副使定亲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云轻轻认识苏州城的锦衣卫千户有什么奇怪的?
“小的不敢,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逃啊。”陈掌柜又跪下道,这一回,他眼泪都吓出来了。
落到锦衣卫手里,据说比死害惨啊。
“那就好,你快去核算核算吧,千万别算错了。”云轻轻浅笑。
陈掌柜忙不迭跑了,就像身后有恶鬼追杀一般。
……
陈掌柜吐出了上千两银子,都落入了云轻轻手里。
不过云轻轻并没有赶走陈掌柜,陈掌柜毕竟经营了绣庄十余年,他对绣庄有足够的了解,云轻轻留着他有用。
除夕。
云轻轻没有回苏州,马掌柜把妻女接来杭州过年。
云轻轻很喜欢小玉。
这个除夕,有小玉、采荷等人陪伴,比云轻轻预想的好多了。
……
凌云阁。
凌无意修习无心诀已经数月了,但进展微弱。
修习心法的时候,他会不自觉的去想到心中惦记的那个人,只要他想起那个人,无心诀修习进程便断了。
数月过去,无心诀十层内功心法,他依旧停留在第一层。
连凌若雪都气得上头,恨不得一掌劈死他。
焚心引之毒仍旧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凌无意身体日渐虚弱下去,整个人形销骨立,如同一具骷髅。
凌一尘心知,若再无进展,凌无意大概活不过春天了。
晋王谋逆案后,凌一线也告假回了凌云阁。
师兄弟两人研究一番后,凌一线想了个办法。
“无意这孩子练武的时候总是心无旁骛,但他现在身体这么废,是练不了武了,我们找些他感兴趣的事情给他做,让他把心思放在事情上,自然就不去想云小姐了。”
凌一尘皱眉,“这法子我之前考虑过。我问他有没有事情想做,他竟然说想绣花!我才知道他为了云小姐学过刺绣,我哪儿敢让他去绣花?他绣花定然会想起云小姐,这不是越来越糟吗?”
作者有话说:
云轻轻:努力赚钱咯,包养阿银,我是认真的。
即便分开,也要各自成长呀!感谢在2022-03-07 17:42:29~2022-03-09 17:3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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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无意学会绣花,以后正好去轻轻铺子里打工。哈哈哈】
【我觉得娇娇说的对啊,最后无意的毒到底怎么解】
【心疼无意】
-完-
第74章 、两年后
◎他练成了无心诀,还算个人吗?◎
“……”凌一线翻白眼,“他还真喜欢上了绣花?”
他沉吟片刻又说,“师兄,不如我们反其道行之。他喜欢绣花我们不能让他干,干脆让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随后,凌一线抬眼看凌一尘,目光灼灼,“师兄,无意最讨厌做什么?”
凌无意最讨厌的事情,当然是读书了。
武功秘籍、或者是志怪故事,凌无意还是很喜欢读的。但如果是那些四书五经、礼法典籍,凌无意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凌一线便命弟子将一大摞四书五经搬到银杏院,要凌无意每日背诵。
凌无意为了活命,只能接受师叔的“提议”,日日夜夜背诵四书五经的文章。
有些文章凌无意看不懂,但凌一尘也并不讲解,只要凌无意从头到尾,逐字逐句背诵。
如此十数日下来,凌无意被折磨得脑袋空空,身心麻木,再无精力去想其他。
于是当凌无意再练“无心诀”,果然进步不少,一下子突破到了第三层。
转眼冰雪消融,冬去春来,凌无意身上的焚心引被压制了几分,他每日也不再那么痛苦了。
凌一尘见此,终于松了口气。
……
两年后。
又是一年春。
距上次离京,已经过去了三年。
云轻轻本不想入京,怕重逢旧人,再掀波澜。
不过云千香在信中再三确定,凌无意至今还在凌云阁闭关修炼,绝不可能入京,云轻轻才敢上京。
这次上京,是因为云千香出嫁了。
云千香的婚事几经波折,不曾想她最后嫁的人竟是五皇子。
自晋王谋逆案后,皇帝悲痛气愤,身体大不如前,朝中百官立储之争此起彼伏。
如今最被看好的除了大皇子、就是五皇子。
两姐妹关上门说话,云千香对于嫁给五皇子,忧愁比欢喜多。
“我倒不希望他去争什么太子,做个闲王就好了,一旦争储失败,结果一般不太好。”
落败者被“未来的皇帝”猜忌担忧,总归是坐立不安。
对此,云轻轻心中了然,但云千香过几日就要大婚了,此时说什么都晚了。也说不准她运气好,五皇子当上了太子呢。
“以后的事情,你也别想太多。”云轻轻安慰她。
“嗯,多想无益。姐姐你呢,总不能一直这样干耗着。你等他两三年也就罢了,后面呢?我听五皇子说,凌无意练的心法是会断情绝爱的,他既然练了那个心法,大概早已把你丢之脑后,你何必再等他?”
云千香提到这茬,云轻轻不禁想起了铁娇娇曾经说的那番话。
如果阿银练不成心法死了,那就说明他对她情深难忘。
相反,如果阿银练成了心法,那就证明她在他心里也没那么重要。
如今两年多过去了,阿银还活着。
虽然心中有点发酸,可她还是高兴他还活着。
云轻轻压下心中的那点酸楚,温软的笑着,“我又不是等他,只是……缘分难求罢了。”
其实这两年,向她示好,去崔府提亲的人不是没有。曾经让外祖母、舅舅舅婶满意的那位张公子,至今未娶。
张显容甚至将在杭州开了间私塾。
这让云轻轻心中颇有些窘迫和不安。
张公子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又生得一表人才,的确是良配。可云轻轻心里清楚,她并不喜欢张公子。
虽然如今家中长辈不曾说什么,可张公子这番举动,让她有种压迫感。
如今阿银已经放下,可她却放不下,午夜梦回,她总能记起眉目如画的红衣少年立在桃花树下,冲她灿烂一笑。
那年的春光,已经永远停驻在她心中。
……
晋王谋逆案后,凌无意中毒回了凌云阁,凌一线只得继续留在京中。
皇帝担心锦衣卫后继无人,和凌云阁商议后,凌云阁又派遣凌无情入京担任副使。
故而如今京中还是有一名凌副使,但已经不是曾经那位。
回想起来,云轻轻和凌无情也算得上有些交情,她此次入京,本应该去拜见故人,只是……
既然当年早已下定决心要和阿银彻底了断,他身边的人,不如不见。
不过云轻轻没料到,她下定决心不去见任何同阿银有牵绊的故人,凌无情却登门求见。
云轻轻有些诧异,忙命云府仆从将她请入不染轩。
凌云阁一别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凌无情却好似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一身墨色飞鱼服,面容似冰雪。淡漠的目光看到云轻轻时,却透出几分柔和来。
云轻轻也对她浅浅一笑,“无情姐姐,好久不见。快请坐。”
此时正值四月,院中桃花尚未落尽,云轻轻在桃树下置了案椅,用小炉铜壶煮了茶水。
桃花纷纷,美人烹茶,分明是美人美景,凌无情看着却想落泪。
她心中叹一声,缓缓坐下,“轻轻,前几日听闻你入京,我就想来看你,不过这几日事务繁忙,今日才得空。”
再过两日,云千香就大婚了,待婚礼完毕,云轻轻就会离开。
所以她赶忙抽出时间,来见一见云轻轻。
云轻轻给凌无情倒了盏茶,她神色微敛,略有歉意,“无情姐姐,本应该是我去拜见你,只是……我怕自己冒昧打扰了你。”
凌无情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沉默半晌,“按理来说,我本不该同你说无意的事情。我听闻你如今在杭州过得不错,这很好。我和师父、师叔对你心中有愧,我们都希望你能过得好。”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想知道的。”
云轻轻抬头望向凌无情,眸中有期待,“我想知道。阿银,他好了吗?”
凌无情微微点头,“他已经将无心诀心法练至五六层成,虽然没有完全压制住焚心引之毒,但焚心引不会再日夜发作,师父上次来信说,如今大约一两月才发作一次,比之前是好多了。”
云轻轻心中阴霾被风吹散,她忽的觉得天青月明,心头一片轻松,“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