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谦道:“晋元府叛乱至今未平,理当是中央出兵平定,李御史既行监察之职,便是要送信借粮,也不该借到我的头上来。”
按理说,晋元府的叛乱,同华谦这个宣宁知府并无关系。可当初许徵便是因着晋元府叛乱而受到了皇帝猜忌,被软禁在庙宇中,才给了孙贵妃一系可乘之机。
许徵听见晋元府叛乱,心神稍乱。等回过神,他才平静地道:“我的人说苏先生自晋元府逃出后便不知所踪,以他细小入微的性子,想来是发现了什么,方才逃跑的。”
他顿了顿,又说:“李御史自然无需借粮,他这般委婉,想来是怕这封信被旁人瞧见。到底如何,亲自去瞧一瞧便知道了。”
华谦不由皱眉道:“贵妃的人还不知放弃找您了没有——”他想劝许徵再蛰伏一段时间。当今孙贵妃势大,她倘或知道太子没死,那么她手下的人只怕会更加凶残。可话才说到一半,便见许徵一抬手,打住了他的话。
华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瞧见了一个圆乎乎的脑袋瓜在外头一动不动地停着。他惊觉柔止竟是在外偷听,十分无奈,小姑娘偷听被抓,很是心虚地走进来,在二人跟前规规矩矩地站好,垂着头不说话。
华谦不舍得责怪女儿,只好同许徵请罪:“……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不知轻重。”说罢又对着柔止道:“扇扇,阿爹同人在书房议事,你怎么好偷听?”
许徵看着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样子,倒是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只是道:“想来是好奇。”他把沮丧的小姑娘抱起来,同华谦行礼告退。
华谦看着女儿被太子抱走,不由十分惊叹于他对自家女儿的容忍。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叫当爹的无端生出几分失落来。
柔止靠在他怀里,悄悄地去看父亲的神情,许徵知道她的小动作,只是道:“这会儿倒是怕挨骂了?”
柔止闷闷地道:“我、我见哥哥同阿爹神情凝重,怕有事儿嘛……”
“哥哥,”她在方才那一通话里头听得最明白的无非“叛乱”二字,这会儿便有些忧心,“我的外祖家便在晋元府,那儿很乱么?”
“无妨的,”许徵抱着她,眉眼沐浴在暮春的黄昏里头,拖出昳丽的光影,他语调温和,可望向远处的目光却冷淡,“很快就会结束。”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转而又兴致勃勃地夸奖他今日打马球的模样,笑眯眯说:“她们的哥哥都没有我的哥哥好看!哥哥你最厉害啦!”
许徵将目光望回她,里头的冷意被收好,又重新变得柔软起来,“嗯。”
他抱着她往外走。柔止又说:“猫猫好喜欢扑园子里的蝴蝶,我打算给它起名叫扑扑。”
“嗯。”
“余二姑娘和三姐姐肯定羡慕死我啦!”
“你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送几只。”
“不要不要,我要一个扑扑就够啦!我也只要一个阿徵哥哥就够啦~”
“……嗯。”
夕阳下,两人越走越远。
第13章 这小姑娘是有什么本事,……
柔止刚到学堂,便听见了同窗们的私语,“听说那头如今民不聊生,太可怜了呢。”
小姑娘好奇地道:“什么可怜呀?”
同窗们便说了晋阳府的叛乱之事,朝廷已经两次派兵围剿,可不知怎的,皆是有去无回,连带着整个晋阳府都陷入战乱,如今那头已是饿殍遍地了。
柔止这才后知后觉想起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外祖父母的来信,她一时也担忧起来:“这样可怎么办呢?”
消息灵通的姑娘们又说:“听说皇上打算派兵部尚书出兵了,要叫九皇子监军呢。九皇子殿下自太子殿下失踪后,如今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据说天资聪颖,若是他监军,必定能打胜仗的。”
柔止听得懵懵懂懂,心下却有些焦急。
没一会儿,佟先生来了,听见了姑娘们的谈论,听见“九皇子天资聪颖”这样的话,似乎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有胆子大的学生便问了佟先生的看法。
佟先生道:“既然诸位问了,我也十分好奇,有一问题要反问大家——九皇子文琢熙未曾带兵,虽然传出过他聪颖好学的名声,可世家之造势,只可听信其十分之一,诸位又如何断定他带兵便能打赢叛军?”
众人一时被问住了,只有柔止还记得先头的话,便道:“可是带兵的并非九皇子呀,是兵部尚书呢,若是赢了胜仗,也是兵部尚书的功劳。”
佟先生见她聪颖,便笑着夸了她:“柔止十分伶俐。”
小姑娘们都被九皇子“下任太子人选”的名头给蒙蔽了双眼,自然将许多美名加在他的身上。佟先生却清楚地知道,这是皇帝和孙贵妃为了让九皇子能够名正言顺地登上太子之位所做的铺垫。
佟先生想到杳无音讯的太子,不由有些伤怀,只是道:“论学识才干,昔日的太子殿下文琢光,方才是处处过人。他十二岁那一年,西北蛮夷频频骚扰边境,太子殿下自请带兵前往镇压,立誓若有败绩,便不回京城——他果未有败绩,几番战役,皆是大获全胜,可惜……”
可惜,劳苦功高的文琢光一回京,皇帝昏聩,见太子俨然羽翼颇丰,得众人拥戴,十分忌惮。恰逢此时有人进献谗言,说太子与多地官员有往来,甚至连晋阳府叛乱的背后,都有太子身影……皇帝将信将疑,将太子软禁于山间寺庙,将他的亲信悉数调离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