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后头的柔止却喊住了她:“乐安县主。”
乐安冷着脸,头也不回地道:“叫我做什么?”
身后少女低声说:“我今日见你一直盯着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这哪能有什么误会!程瑜柏否认二人的婚事是真,他任由旁人夸柔止而贬低乐安也是真!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知道即便如此,该责怪的也是程瑜柏而非华柔止。可是满心高傲的乐安又怎能接受自己被青梅竹马的程瑜柏所拒绝的事实?
乐安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去,盯着她,恼道:“你离我远些!”
华柔止有些怔然,旋即又听见乐安边上的宁秋露笑了笑,她转过头来,如同一个耐心温柔的大姐姐一般地劝她,说:“华姑娘,我知道你年纪小,兴许也不懂事。可是程家公子与县主青梅竹马,姻缘天定,如今你在其中插了一脚,县主不与你计较便是好的,你又何苦上赶着自取其辱呢?”
言下之意,竟是已然将一顶“插足在青梅竹马之间做第三者”的帽子扣给了华柔止。
柔止一惊,如今才明白了乐安为何对自己频频白眼。她自然没有插足乐安县主和程瑜柏,也不会认下这桩罪名。她刚要开口辩驳,便见前头二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觉得自己是遭了无妄之灾,不由摇了摇头,心中盘算着如何化解这矛盾。
可她身后也不知何时掉落了一只毛笔,柔止刚一转身,脚跟踩上笔杆,整个人便往后倾去。她手指想要抓住一些能够借力的物体,奈何身前唯有一片空气。
“哗啦”一声,隔壁桌上未收起的宣纸被她带倒,桌上东西散落一地,而她本人的后腰则重重地撞在了桌角上!
柔止眼前瞬时便只见一片黑暗,她只觉得后腰被撞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连带着五脏六腑都似乎疼得移位一般,也不知是否撞倒了那个穴位,四肢百骸都涌起一阵麻木感,一时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躯。
她面上毫无血色,一片惨白,倒在地上,扶着自己的腰,微微呻。吟,疼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遑论起身了。
乐安虽然已经走远了,却同样听见了这一声巨响,她下意识要回头去看,却听见一边的宁秋露淡淡地同自己说:“县主没听见今日余家妹妹所说么?这位华姑娘可不简单。”
乐安脚步一顿,顿时想起来了今日余燕景所说华柔止“惯会扮可怜”,何况哪怕华柔止真的摔了或是出了什么事,也全赖她自己,并不干乐安的事情。
乐安冷着脸,缓缓地往外走去,果然没有再回头。
……
国子监外。
眼见着又有人走出侧门,却迟迟不见柔止的身影,而天色阴暗,也不知道是不是会下场秋雨。
马车中的文琢光终是皱起了眉头。
他掀起了帘子,淡声问外头的红袖:“你们姑娘每日都这么晚出来么?”
红袖有些迷茫,只说:“姑娘动作慢些,加上学堂里头又不许闲杂人等进去,所以要姑娘亲自收拾东西,所以她出来的一贯是要晚一些的,可却从来不像今日这般。”
她迟疑了一下,便道:“殿下在此稍候,奴婢进去瞧一瞧。”
可出人意料的是,马车上的文琢光掀开了袍子,径直下了马车,往国子监内而去。他对国子监十分熟悉,穿过三道门,便往上,走到了翔鸾楼中。
一楼女弟子们上课所用的房内,已是一片寂静。
文琢光瞳孔忽地一缩,向来冷静至极的太子殿下,像是忽然失去了自制力一般,他加快往前走了两步,扶起了躺在地上轻轻喊疼的少女。
柔止整个人看起来都仿佛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冷汗已然打湿了她的鬓发,她脸色惨白,嘴唇也不知何时被咬破了,血淋淋的一片,衬着少女毫无血色的面容,简直触目惊心。
“疼……”她眼中轻轻浮着雾气,见到了他,忍了半晌的泪水方才掉下来,声音也断断续续的,“阿徵哥哥,疼……”
她方才呼救了几句,却始终不闻人声,自己一时又疼得起不来身,是真有些害怕的,这会儿见了文琢光,压抑的恐惧才喷涌而出,连昔日对他的称呼都冒了出来。
文琢光倒还十分镇静,唯有触碰柔止的面颊的手指冰冷,流露出几分他如今的真实心绪。他看少女弓着身子,像是疼极了,便又问她:“哪里疼?”
“腰……”她声音轻得像是在呢喃,“方才、方才撞着了。”
文琢光面色冰冷,由于不确定她有没有伤着骨头,他也不敢轻易移动她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处,将人揽在臂弯中,好叫她不要继续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吩咐一边呆站着的红袖扶附近医馆中将大夫找来,自己则拿了帕子,替她擦拭眼泪。
“好疼,哥哥……”少女揪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我会不会死掉或是半身不遂?”她从来没有摔得这样狠过,如今缓过来一些,只觉得腰部愈发钝痛,心下害怕极了。
文琢光摩挲着她没有血色的面容,缓声安慰她,“不会的,有我在,不会叫你出事。”
那头,乐安走出国子监,正要上马车,抬头便看见天色昏暗,好似是要下雨。
她看着远处的宁秋露施施然地上了宁家的马车,自己却怎么也做不到像她那般释然。
她在马车前纠结了半晌,同侍女要了两把伞,又拿着伞急急地回身去找华柔止。
她心下不安,走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可是等她到了翔鸾楼中,却看到了震惊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