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首饰,自是为女子买的。萧决心中想起十五上回所说,顾明熙与淑和有所苟且。一个有未婚妻的男子,还与郡主勾勾搭搭,能是什么好人?
只是不知他这心里是一分为二装下两个人,还是根本没有陈嫣位置。
萧决没动身,耐心等着顾明熙出来,凝思片刻后,亲自迈过了青玉斋的门槛。伙计听见声响,抬头迎客,见他身材高大,隐约透着气度不凡,身着的衣料是丝绸,腰间所配玉珏更是上品,伙计在青玉斋干得久了,见的贵人也多,心中猜测他身份贵重,当即笑容更甚,热络翻倍。
“这位公子,您需要些什么?是送娘子?还是送心上人?亦或者是送哪位长辈,咱们青玉斋应有尽有,您尽管说。”伙计哈腰堆笑,看向萧决。
柜面上一排红白宝石铺陈开,令人瞩目,萧决淡淡扫过,抬手取过一块巴掌大的蓝宝石把玩,虽说是把玩,可态度漫不经心,一点也没瞧上眼似的。
伙计看在眼里,更仔细三分。
萧决抬眸,问他:“方才那位着月白锦袍的客人,在你们这儿买了什么?”
伙计一愣,方才来那位是平南侯世子,姓顾,买了一只羊脂白玉的手镯。伙计如实相告,又顺势劝说萧决:“公子可也要买?这批镯子可是新到的,很抢手,只怕今日错过,明日不见得再有。”
萧决沉思,却问:“他只买了一只镯子?”
伙计点头,毕竟他们这儿东西确实贵重,即便是世家贵胄,也不会随便挥洒钱财,除非是纨绔子弟。
萧决嗤地一笑,他猜测果然如此。他竟只买一只镯子,想是拿去讨好淑和。可淑和怎么也是吴王府嫡女,自幼金堆玉砌地供养着。吴王是淳安帝亲兄长,虽没什么大能力,但胜在安分守己,与淳安帝关系不差。区区一只羊脂白玉手镯,淑和不见得瞧得上。
只是他花大价钱买只手镯,却连个旁的小物件也不给陈嫣捎带。萧决蓦地一顿,忽然道:“你们这儿新上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介绍介绍。”
他觉得陈嫣受到不公正待遇,有些不忍。
伙计一听来生意,当然卖力介绍,从柜面下取出好些绿漆托盘,盘中都是些顶贵重的东西,萧决一眼相中那支嵌东珠穰花飘枝簪,那东珠个大而圆润,散发着诱人光泽,他看得出来是上品。
这么大的东珠,挺衬陈嫣的。
他没再多看,定下那簪子。伙计见做成一笔大生意,喜笑颜开,替他用缎面锦盒仔细包装好。萧决拿过东西付过钱,便上了马车。
他看着那东西又犯难,他昨夜才说他不会再去,那这东西该怎么给她?又麻烦母后?
平白无故送人东西,母后必定生疑。萧决托着那有些重量的锦盒,忽觉这是个烫手山芋。
他为什么要给她买这个?萧决后知后觉地懊恼,带着东西回了东宫。
-
萧决猜得也不全对,顾明熙回去时并非没给陈嫣买东西,他路过那卖糕点的铺子时,给她带了些蜜饯果脯。
陈嫣欢天喜地地接过,笑眼弯弯道谢:“谢谢熙表哥。”
顾明熙也笑了声,“我去书房了。”
陈嫣点头,目送他离开。
京中夏日炎热,许多活动不方便举行,可人也不能成日里闷在屋子里,宴会便多。今日是东家的赏花宴,明日又是西家的诗会,后日还有北家的品茗宴……
花样之多,令人头疼。萧决看着面上的不少请帖,陷入沉思,皇后一定要他选两个去走动走动。
他心烦,闭上眼随意拿了一张,正是穆宁王府的观荷宴。
“就这个吧。”萧决将东西递给福海,让他去回话。
这种活动应当陈嫣不会参加,萧决心里这么想,却还是带上了那支簪子。
陈嫣知道今天是来看荷花的,因而兴致勃勃地趴在栏杆旁边看向池中的荷花。但看她们,欢声笑语,荷花显然不是主角。
这些什么宴都是幌子,自然都是为了玩乐。陈嫣被春桃看着,手中抓了一捧瓜子,听见身边的一群人笑得格外开心。
“郡主这镯子可真是好看。”
“这是自然。”淑和不经意地抬了抬手,装作撩头发,实际上是在展示自己的新镯子。这镯子就是顾明熙送的,其实镯子本身她不太放在眼里,她随意得的赏赐都比这珍贵,但因为是顾明熙送的,好像就不同了。
她身边那群人都与她熟稔,知道这时候该捧着夸,毫不吝啬,由镯子夸到人。
淑和听得高兴,眉目间抑制不住的欣喜。不过视线随便一瞥,瞥见了一旁的陈嫣。她眉间笑意骤然全无。
她知道陈嫣,顾明熙名义上的未婚妻。但顾明熙不喜欢她,只不过家里人定下指腹为婚,他为此很是苦恼。
淑和自幼被宠惯长大,人也嚣张,霍然起身,朝着陈嫣走去。她那群跟班愣住,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只好先观望一番。
淑和在陈嫣身边坐下,不甚友善地将陈嫣打量一番,长得挺漂亮的,如果坦白说,比她还要漂亮。淑和从不喜欢输人一头,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当即掐灭,看向陈嫣的眼神更冷一分。
她看了眼四下,凑近陈嫣耳边说:“你听好了,你最好立刻和明熙退婚,明白吗?”
陈嫣似懂非懂,明熙是熙表哥的名字她知道,他们定了亲她也知道,但退婚……这事儿她说了不算,舅舅说了算数。
陈嫣如实说:“退不了的。”
淑和脸色一变,认为她在故意挑衅自己,“你!”
她腾地起身,推了陈嫣一下,“你什么意思?我这是给你脸面,让你自己退出,要不然你就是被抛弃你知道吗?”淑和趾高气扬看她。
陈嫣跟着站起身来,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婚事不是我定的,是舅舅,要找舅舅。”她认真解释。
淑和脸色更难看,又上手推了她一下,陈嫣本就站在栏杆旁边,那栏杆不过到腰身,她被推得踉跄,手上一滑,整个人往身后栽去。
扑通一声,好大动静。一旁围观的贵女们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们都清楚淑和的脾气,淑和又身份贵重,不好得罪。一时竟没人动。
萧决目睹陈嫣落水,脸色一变,那一瞬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最后只剩下,她身体不好,这一遭怕又要生病。
萧决抓住人,极快地上岸,他通水性,这一来一回并没费太多时间。但陈嫣不识水性,又本能地畏惧,牢牢抱住了萧决。
萧决将人带上来,一时情绪激动,朝人吼道:“大夫呢?人呢?都死了吗?”
临走时看见淑和还杵在那儿,一点悔恨的神情也没有,萧决冷冷地注视她几息,眸色冷得好似寒霜天地。
淑和不由地颤了颤,太子哥哥这是什么意思?他在紧张那个女人么?不,不可能的,自她有记忆起,萧决便不近女色,甚至可以说得上厌恶。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
淑和抬起头来,看着萧决背影,可……方才那个眼神,分明像要吃了她似的。回忆起来,淑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这才装模作样地跟上,装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又极力撇清自己。
“我……我不过是轻碰了碰她,是她自己没站稳,才……”淑和小跑着跟上萧决脚步,解释自己。
萧决并没多看一眼她,只是急匆匆抱着陈嫣奔向厢房。从始至终,怀中的人始终抱他很紧。
陈嫣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好似含着水雾,委屈巴巴。
“萧决。”陈嫣叫他名字,很轻,但萧决却觉得,这一声重得快把他的心压碎了。
她怎么能这么弱小,随时随地都在受人欺负。可他是个从不让自己吃亏的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我们吵架,又吵好了吗?”她紧跟着问这一句,心还跳得很快,方才真要吓死了。她讨厌水了,怎么老是在落水,回家肯定又要被骂。她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有些委屈。
“吵好了。”萧决回她。
身后的淑和脚步一顿,她应当没听错吧?
作者有话说:
本来我不会迟到的,垃圾jj,卡死了
◎最新评论:
【女主好可爱,软软的,很天真】
【加油呀,等你更新】
【不戳不戳】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甜呐!】
【加油】
【撒花】
【打卡】
【大大不气】
【撒花】
【撒花撒花】
【辣鸡!卡死了!】
-完-
第18章
◎倘若她说不好,他明日便禀明母后求娶。◎
他们二人这对话,怎么听起来很熟稔似的。可萧决与那个小傻子怎么会有联系?他们二人平日里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淑和愣愣回神,忙跟上萧决步子。不论如何,今日看萧决态度,她定然没好果子吃,这时候还不跟着,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府里这么点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消片刻便传了个遍。传闻沸沸扬扬,添油加醋,几多版本,但不离淑和郡主与平南侯府的那位表小姐,其中还裹挟进了个太子殿下,一时扑朔迷离。
只知道陈嫣出了事落水,人是否安然无恙,无论如何都得关怀一下。一时间,那些人都围至西厢房。
萧决身上湿透,还在滴水,怀里的人冷得瑟瑟,他无端端愤怒,命十五将人拦住,不许进来,只许放太医进来。
得萧决吩咐,十五已经着人去太医在京中的府邸请人过来瞧。
可太医的府邸与这儿到底有些远,等了快一刻钟也不见人来。府里的下人倒是还算上道,马上收拾了干净衣裳送来,热水姜汤都备下。
净室与厢房隔了道圆拱雕花门,轻纱幔帐垂落,影影绰绰。萧决后自后觉,他把人都赶了出去,可自己倒忘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他吼懵了,竟无一人敢提醒。萧决穿着还湿透的衣服,有些黏腻的不舒服的触感,惹得他心底无名火更旺。
净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萧决取过他们送来的干净衣裳,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蓦地听见里头轻柔的一句:“春桃。”
陈嫣几乎被架进净室的浴桶的,她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人放进了浴桶里。热水水温正好,甚至于还有些太热,但很舒服,洗去那种发凉的黏腻感。
素日里是春桃伺候她洗澡,她便下意识唤春桃。
她头发方才也湿了,也想把头发洗掉,可她不会自己洗头,平日里她们伺候洗头都是工序复杂,又是鸡蛋清又是头油,又要这样又要那样的。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春桃,我想洗头。”陈嫣又唤了声。
可怜的春桃也被当成这府里的下人赶了出去,此刻正在可怜地蹲在门口等待。她们家小姐怎么又出这种岔子,回去若让老爷知道,她这细皮嫩肉是保不住了,肯定要吃苦头。
春桃看着太子近卫把守住门,心中焦急,几次欲上前交涉都被拦了下来。她只好自我安慰,太子殿下应当还是好人,方才见小姐身上也没什么事,应当不会再生病。
陈嫣见无人回应,不由奇怪,洒在浴桶边沿转头。隔着帘子,看见一道颀长身影。
“春桃?”她觉得那身影好像太高了,不像春桃。
头发已经散落下来,落入水中,瞬间变得湿哒哒。
萧决听她呼唤,已经转过身去,暗道自己糊涂。她如此心性,不留婢女在身边伺候怎么行?
他正欲出门去把她的贴身婢女找回来,又听她说:“春桃,你把干净衣裳拿过来呀,不然换什么?”
萧决脚步一顿,余光瞥见一旁方桌上交叠好得干净衣裳,想了想,放轻步子将衣裳送了过去。他本想站在帘子后头递给她,可距离不够,只好穿过了帘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光滑细腻的蝴蝶骨,肌肤如同牛奶般光滑,细瘦的胳膊伸长搭在浴桶边沿,微仰着头靠着边沿,莹润的眸子此刻是闭着的。
萧决一愣。
从他这个角度,看见她素面朝天一张脸,心里有种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那些无名的怒火在骨血里流淌,经过喉结心脉。萧决回神,将东西搁下,快步离开。
他出了门,命人放春桃进去伺候她们家小姐。他从另一侧悄然离开,寻了个安静无人的地方,在一处山石上坐下,身上还穿着那身湿透的衣服,袖兜之中还揣着那支给她的簪子。
晃眼的太阳从层叠树荫中投下,落在他眼前。
青天白日,无比清醒。
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对陈嫣有些可耻的欲^念。
不是因为被人下药,是心之所欲。
萧决忽然不见,十五找了好半天。方才那事无人知晓,都当太子早就出来,毕竟谁都知道,太子厌恶女色。
十五正纳闷呢,怎么这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恍惚间瞥见个熟悉背影,忙不迭过来。方才他被淑和郡主缠着求情,此刻正头疼着。
硬着头皮走近,小声道:“殿下,淑和郡主说,想见您,要您听她解释。”
萧决回神冷笑,有什么好解释的,她自幼嚣张跋扈便罢了,因生母早逝,被吴王叔捧在手心里娇惯,算情有可原。何况他们这一辈中,女子不多,淳安帝一共就两位公主,自然对她们格外爱护些。
可再娇惯,绝不是明知旁人定下亲事还自愿纠缠的理由,甚至还找上人家未婚妻跟前炫耀。
实在可恨。
“她有什么好解释的?孤竟是不知,吴王叔这么平和的人,怎么能将女儿教成这样?”萧决冷声开口。
十五讪笑,他也知道他们殿下的性子如此,可淑和郡主又哭又闹又撒娇,他只是臣,如何能拒绝?
“殿下说的是。”十五走近,才发现萧决身上衣裳还湿着,显然没换干净衣裳,他惊呼,“殿下?”
萧决扫他一眼,不许他追问为什么。径直起身,去另一间空着的厢房里换了身衣裳。
出来时陈嫣也已经洗好,太医也赶过来,已经进屋看诊。
淑和正在一旁等着,一见萧决,当即红了眼眶。她几步靠近,指责萧决:“太子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信她,都不愿意信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