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娇娇——陈十年
时间:2022-03-25 07:45:48

  一个绵长的吻结束,陈嫣坐在他腿上稍稍缓了缓, 待心绪平复些, 这才抬头, 余光瞥见他耳根处还未消退的红。
  唔。原来他也觉得脸红呀。
  陈嫣掩嘴偷笑, 抬手捏住他耳垂, 笑得狡黠。
  萧决似是无奈, 叹了声,任由她捏着自己耳朵。只是避开了她的视线,下巴抵着她头顶。
  他看似坦然处之, 没过多久, 心跳声却越来越快,将人出卖。
  萧决这么多年来性子一直冷淡, 即便是面对皇后,也一直冷冷淡淡,平日里只会有几句简单问候,客套至极。
  面对淳安帝也是, 更像君臣, 而不似寻常父子。
  他连亲近的话都没说过几句,遑论这种可以称得上情话的东西。
  说的时候还没如此羞赧不堪,到这会儿反倒有些难以想象。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简直不像是萧决。
  可仔细想想, 面对嫣嫣的时候, 萧决已经打破过无数次自己的话,也做过无数他从前根本不屑于的事情。
  他早就在嫣嫣面前变得不像自己, 非今日之言而已。
  萧决搂着人温存了会儿, 待那种羞赧情绪退去后, 才命十五进来。十五在门外不远处守着,心里也正嘀咕。
  殿下今日也太大胆了些,说是去求娶,怎么连人都带回来了?他方才去打听情况,才知道今日平南侯府似乎不太平,陈姑娘当时正被人往外赶,还好殿下及时赶到。要不然,后果不敢设想。
  十五啧啧两声,摇了摇头。想起从他们那儿听到的话,绘声绘色,他都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况。
  殿下简直太帅气了!
  只是这样的殿下,实在又让他拿不准。变化实在太大了,譬如说这会儿,殿下与陈姑娘都在里头待了这么久了……
  正想着,便听见萧决的声音。
  十五忙不迭打起帘子进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萧决低头看怀中的陈嫣,不自然地咳嗽了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陈嫣后知后觉地觉得饿,点了点头。萧决便命十五去传膳食,十五应得快,退下去。
  菜上来很快,他们不敢怠慢。今日菜色自然是大鱼大肉,且都是她平时喜欢的菜,陈嫣眼前一亮,动手拿筷子夹菜。
  萧决倒不饿,看着她吃东西,拿过一旁的鸡腿,将骨头去掉,鸡肉撕成条,再夹进她碗里。
  十五看在眼里,再次默默嘟囔,爱情的力量使人脱胎换骨。
  -
  皇后出了东宫后直奔淳安帝的晏清宫,淳安帝正在与大臣商议政事,皇后明白轻重,不可能硬闯,便等了等。
  约摸一刻钟后,臣子们出来,见着皇后,恭敬行礼。皇后顾不上他们,微颔首算作回应,而后进了晏清宫。
  淳安帝见她火急火燎,还以为是萧决又出了什么事,也不由神色有些紧张,“紫英,决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皇后也不知道从哪儿说,心中满是喜悦,一腔话堵在心口,表情自然看起来骇人。淳安帝眉头越皱越深,听见皇后说:“陛下,臣妾此来,是有一事相求。还请陛下下旨为决儿赐婚。”
  “赐婚?”淳安帝懵住,决儿怎么了,怎么忽然扯到赐婚上了。
  皇后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臣妾三言两语讲不清楚,总而言之,这是决儿的大喜事,陛下也可松一口气了。只是还请陛下原谅决儿的鲁莽之罪。”
  淳安帝听得更云里雾里,直到皇后给他解释,说决儿与平南侯府的表小姐陈嫣互通心意,请他赐婚。
  “平南侯府?她不是许了世子了么?”
  皇后不以为意,“那又如何,不过是许了婚约,又不是嫁了人。便是嫁了人了,也无妨。决儿能遇上一个喜欢的,不容易,臣妾绝不阻拦,只为他高兴。臣妾相信陛下也如此想,决儿是咱们的儿子,咱们看着他长大,还不了解他的性子?”
  淳安帝虽有大喜,可转念想起陈嫣这人,背过手踱步,“紫英,朕明白你的欢喜。作为一个母亲,看见儿子的终生大事有着落,自然是该欢喜的。可朕除了是个父亲,还是一个皇帝。决儿是朕最看重的儿子,朕日后希望他继承大统。他日,决儿坐上皇位,他的正妻便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朕记得那姑娘不成器,断然当不得这大任。”
  淳安帝语调放低,一字一句说得很慢,“紫英,朕也不是说要阻拦,只是此事……朕以为有待商榷。”
  皇后被他的话弄得哑口无言,她哪里想这么多,被喜悦冲昏了头,这才直接来找皇帝。可她忘了,皇帝还是皇帝。
  他们少年夫妻,她几乎是看着淳安帝一点点地从一个纯真少年变成今日的老谋深算。
  那些天真烂漫的岁月,简直像梦一场。
  她明白自己无可指责,因为他是皇帝。
  从她嫁给淳安帝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所准备,日后自己的夫君可能成为一国之主,手握权力的重印。他要顾虑的事情很多,此刻说这话也情有可原。
  只是不可避免地,皇后还是觉得心凉几分。
  皇后垂眸福身,面上带着端庄的笑意:“是臣妾鲁莽了。”
  淳安帝看她如此反应,有些不悦,“紫英,你该明白的,朕……”
  皇后仍旧垂着眸,“是,臣妾明白。臣妾先告退了。”
  皇后无声地轻叹,转身离开。尽管那叹息那样轻,淳安帝还是听见了。
  不久之前,他还以为他们可以关系更亲近些。此刻他看着那雍容华贵的背影,只觉得无奈,与无尽的心酸。
  皇后离开后,原想回凤梧宫。回去的路上她已经考虑良多,皇帝说的话她明白,陈嫣到底与寻常女子不同,担不起皇后重担,若要做萧决正妻,在淳安帝那里难过。
  可以决儿的影子,他能做到如此,绝无可能同意她做侧妃,或是侍妾。皇后在这事上站萧决,别的不说,就说这劳什子皇后之位,只是一道沉重枷锁,旁的用处没有,只有满心的疲惫。
  至于这事如何让淳安帝松口,反正总有解决办法。她按着自己太阳穴,忽地想起什么,叫停舆辇,让折返东宫。
  决儿那儿全是些内侍,一个宫娥也没有,他自己又是锯了嘴的闷葫芦,这么娇娇弱弱可可爱爱的一个小姑娘,他哪里能照顾好。
  皇后不放心,回到东宫时,他们那顿饭正吃到尾声。
  皇后进门时特意命他们噤声,她想探究探究自己儿子到底和人相处时是何种模样,竟也能哄到小姑娘。
  因萧决不喜欢见这么多女子,故而皇后每回进东宫时,那些伺候的宫娥大多留在宫门口,只带迎秋一人进来。迎秋知道她在想什么,压低了步子。
  主仆二人缓步靠近窗侧,远远地看着,只见萧决正低着头,任劳任怨地伺候人吃饭。
  迎秋嘀咕:“娘娘,殿下这也太……”不像殿下了。
  皇后倒是笑了声,嘴上说着他怎么一声不吭,心里却对萧决的上心程度有所了解。
  只有真放在心里了,才会变成另一个人。
  她经历过那种时候,自然能感同身受。
  十五原本在一旁候着,一抬眼看见窗后的皇后,一时大惊。十五给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让他出来,他便悄悄溜了出去。
  “属下见过娘娘。”十五也压低声音。
  皇后让他免礼,问起她走后的情况。十五想了想,挑重点回复皇后。
  “回娘娘话,陈姑娘有喜了,是殿下的。”
  “什么?!”皇后没忍住出了声,实实在在被这话惊到。
  她一时愣住,怀疑自己听错,甚至看了眼身侧的迎秋。迎秋也是一脸惊骇,但重复道:“娘娘,十五说,姑娘有喜了,是殿下的。”
  皇后扶了扶额头,摇头叹了声,埋怨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十五心道,因为他也不知道啊。
  不等他说话,皇后已经从他身侧越过,跨进门去。这可真是大大的开窍了,不止与人相好,连孩子都有了。
  难怪十五说,常夜里翻墙去见人,合着是去……皇后又埋怨萧决不懂礼数,他分明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应当清楚女子未婚先孕,要受多大的委屈,怎么还能如此?
  皇后闯进门来,殿中二人方才已然听见她的声音,此刻并不显意外。
  陈嫣有些局促,虽说她喜欢皇后,可正因她喜欢皇后,才觉得拘谨局促。
  她往萧决身边靠了靠,萧决起身,道了声:“母后。”
  皇后悠长一声叹息,自顾自在一旁坐下,撑住头,问:“可请过太医了?太医怎么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萧决嗯了声,“太医说,一切都好。”
  他将陈嫣护在身后,看得皇后哭笑不得,怎么倒觉得她是来棒打鸳鸯的?
  皇后今日经历的冲击颇多,此刻心绪不宁,只得不停轻叹。
  “你不该如此。”皇后批评萧决,指的是让人有孕一事,“传出去,坏的是她的名声。”
  萧决微垂眉目,“母后教训得是。”
  见皇后始终撑着头,面目忧愁似的,陈嫣小心翼翼从萧决身边探出个头,问她:“娘娘不舒服么?嫣嫣给你揉揉。”
  皇后一声叹息卡在喉口,颇为欣慰。她看陈嫣一直颇为好感,此刻更是惆怅。
  她这样单纯的性子,入了这诡谲似海的深宫,不见得是件好事。
  皇后心生怜惜,朝她招了招手,“嫣嫣,过来母后这儿坐。”
  陈嫣犹豫着,萧决往前迈了一步。
  他拿不准皇后主意,有些话必定要说。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萧决没什么畏惧的,忽地开口:“儿臣有话要与母后说。”
  此话一出,迎秋与十五对视一眼,皆知自己该退下。迎秋看向陈嫣,柔声细语道:“姑娘与奴婢出去,好不好?”
  陈嫣看向萧决,得到他安抚的眼神,这才点了点头。
  殿中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与安静的风。
  萧决道:“母后,儿臣已经做过决断,不论如何,儿臣都想娶她为妻。”他咬字重音在妻之一字上。
  他知道,他的身份,知道这宫里的规矩。要娶她做正妻,恐怕会受到不少阻拦。但他既然做了决定,便想过这背后种种。
  皇后轻笑,看向萧决,她看着长大的儿子,如今真是长成男人的样子了。
  她由扶额转为握拳撑住头,笑道:“你以为本宫要说什么?本宫方才去见了你父皇,你父皇倒是考虑良多。听他的语气,恐怕不会轻易松口。至于本宫,本宫没什么要说的,不过是想告诉你。决儿,你是读圣贤书长大的,有些道理你应当明白,你既要了她身子,便该对她负责。以她的心智,你要照顾她一辈子,温柔耐心地扶持,绝不能有朝一日想起来,却嫌恶她。你该明白,这决定是你自己做的。”
  萧决道:“儿臣知道。”
  皇后又笑:“别这么紧张,母后又不是那话本里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至于你父皇那儿,再说吧。母后回来,是想说,你这宫里连个贴身伺候的人也没有,怎么照顾人?还是说,你打算稍后将她送回平南侯府去?”
  萧决摇头:“平南侯府于她而言,不是好去处。平南侯近来不在京中,她不能回去。”
  “那便是要住在你这儿?”
  萧决默然,数息后嗯了声。
  皇后摇头:“不可。你们既然未曾成婚,她在世人眼中便是闺秀,名不正言不顺地,怎么能住在东宫?”她还不知道今日在平南侯府前发生之事。
  萧决又沉默片刻,将今日在平南侯府门前之事和盘托出,道:“左右天下人很快便会知道。”
  皇后一时失笑,想象了一下那场面。但还是道:“天下人知道归知道,可礼数还是不能舍弃的。何况你这儿我还怕照顾不好,住我宫中吧。母后会替你照顾好她。”
  萧决低头沉默,旋即摇头:“可儿臣想时时刻刻能见着她。”
  皇后哑然,退了一步:“那也可,不过我得拨几个人来照顾她,你总没有意见吧?”
  萧决难得嗯了声。
  皇后又叹气,心中感慨万千。
  “那便如此吧。”
  -
  皇后又在东宫待了会儿,与陈嫣说了会儿话。陈嫣今日受了惊吓,略显拘谨,但见着皇后还是高兴不已。
  她真给皇后轻揉太阳穴,皇后与她聊了些高兴之事,没问太多。
  皇后离开后没多久,便送了几个信得过的宫女过来。宫女们显然受过训,十分尽职,不多言也不多看。
  萧决命人给陈嫣收拾出偏殿,要她们都去那儿伺候。今日情绪大起大落,陈嫣吃饱后没多久,便有困意。
  见她眼皮耷拉,双眸渐渐迷茫,萧决便知她要睡觉。收拾出偏殿要些时间,萧决让她在自己寝殿小憩。
  陈嫣一困倦,就有些迷糊,也更黏人。她又主动勾住萧决手指,黏黏糊糊地在他身侧。
  唇角忍不住又要上扬,萧决送她去床榻之上。
  陈嫣乖巧坐下,因意识混沌起来,脱去鞋袜时没使上力气。萧决托住她小腿肚,替她脱下鞋袜。
  她蜷缩脚趾,往后钻进被窝之中,一番蛄蛹,转过头来看向萧决。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唤了声:“阿决,我醒过来你还在的吧?”
  声音也黏糊而慵懒,仿如粘稠的糖浆般搅动人心。
  “在。”萧决回答。他俯身,拨弄她的头发,忍不住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听见他的答案,陈嫣满意了,嘴角微勾,眼皮盖下来,只是还想说话。
  到后面都听不清了,萧决还是嗯两句回应。
  直到再没有声音。
  萧决才觉得自己紧绷的弦松懈下来,他微弯背脊,指腹轻抚过她脸庞,温柔而眷念。
  他的手指被她抓在手心里,很紧。想来很怕一觉睡醒他跑了,大抵是他让她等了太久。
  想到这里,萧决又有些烦闷。
  他考虑过很多问题,与皇后说的那些话,都曾经作为他的借口。他借此来掩饰,掩饰自己的犹豫与惶恐。
  纵然他总说自己不怕什么,也绝不吃亏。但人生在世上,总会有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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