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州行宫平日里空置着, 唯有每年避暑时才会来此, 因此留在行宫的宫人并不多。似乎不久之前还放了一批人离开, 因此人手便不足,今年因淳安帝过来,便又挑了些人过来。
她们方才出去时,正好撞上那些宫女。她们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轻得很,其中不乏颜色娇嫩的。陈嫣原本是见其中两个长得好看,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正巧,撞上她们在闲聊,聊的内容么,因年纪尚轻,自是不知天高地厚。
“哎,你说,凭燕姐姐的美貌,如今又被指去御前伺候,倘若被陛下看上了,日后岂不是飞黄腾达。日后燕姐姐可别忘了咱们。”
被叫燕姐姐的那宫女,一张巴掌大的脸,红唇桃花面,水灵灵的大眼睛,的确是几个人中最标致的。她被这话说得脸上一红,面带娇羞,让她们莫要胡说八道。
盼夏几个人全听在耳中,当即便皱眉不悦。在背后议论这些事,倘若被人告发,那必是没好果子吃。这些人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
盼夏正预备出声打断,警醒一番她们。忽地,却听见另一个人开口:“要我说啊,陛下好是好,虽然也英明神武,气质非凡,可陛下到底是年纪大了。我瞧着,太子殿下倒是挺不错的。人又年轻帅气,才德兼备,虽听闻娶了正妃,可也只有那一位正妃。听闻还是个傻子,这要是能跟得太子,那才更好呢。”
盼夏沉下脸色,瞥了眼陈嫣,厉声呵斥:“放肆!背地里议论主子,都嫌自己活得太长了是吧?还不快退下,做自己的事去。”
她们几个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不轻,哆嗦着告退了。
事情便是如此。
萧决听罢,看向怀里的人,却有些喜悦之情。嫣嫣听了那些话,所以不高兴么?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嫣嫣在吃醋,怕他被其他人抢走。她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知道她对他的占有欲。
萧决面色不沉,反倒稍霁,“孤知道了,下去吧。”
盼夏应了声,退下去。
萧决虽未笑出声,可说话时声音显然带着笑意,陈嫣听得出来,抬头看他,有些生气。
“你为什么还笑?”
萧决抬头,在她额角印下一个吻,“因为高兴。”
陈嫣眉头皱得更深,“这还高兴?”她攥紧萧决的衣襟,有些紧张。
萧决见她此情此态,心中之喜尤甚。
他嗯了声,“自然是高兴。那嫣嫣为什么不高兴呢?”
他循循善诱,想从她口中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
陈嫣理直气壮,又怒气冲冲:“她们说我,背后说我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的。”
萧决顺着她的话嗯了声,又追问:“除了这个呢?就没有别的不高兴的吗?”
陈嫣撇嘴,“当然有了,她们还说喜欢阿决,可是她们都不认识你,就觉得你会喜欢她们。”她讨厌她们的话,阿决根本不会因为别人长得好看就会喜欢别人。虽然她自己也长得好看。
萧决心中更觉得吃了蜜糖一般,赞同地应她的话,“这是自然。即便是比好看,这世上也没人比得过嫣嫣。”
陈嫣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心里的不开心消散了些,可还是趴在他怀里,有些郁闷。
彤云中透出霞光,霞光从窗子爬进室内,暖金色调,十分好看。此处之所以唤烟霞阁,便是因为从此处看晚霞,位置极佳。
陈嫣注意力被吸引,从萧决怀里跳下来,蹦跳着跑去窗边,将窗户推得更开,迎进清凉的晚风与霞光,高兴地招呼萧决来看。
萧决将她抱起,搁在窗台上,她惊呼一声,搂紧萧决脖子,又笑嘻嘻的。
也没有很生气嘛。萧决心道。
不过今日他心里已经得到极大的满足,从嫣嫣这里得到一点回应固然不容易,可这一星半点足够让他高兴许久。
他圈着怀里的人,一同沐浴在晚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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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路途奔波劳累,可淳安帝仍旧勤奋政事,夜里还喊了大臣们前去商议。大臣们并不安置在行宫之内,行宫附近有专门的邸舍。
近来并无什么大事,不过在商议官员们的升调之事,太子一党似乎都被削弱。此举一出,自然议论纷纷。
太子不服气,与淳安帝争吵起来,质问淳安帝此举。淳安帝毕竟先是皇帝,而后才是一个父亲,如何能容忍这种质问,又是不欢而散。
自那之后,太子便时常不参与议政,反倒是三皇子,忽然变得英明许多,大有长进,得淳安帝诸多夸赞。
一眨眼,来行宫已经半月有余。
最开始的新奇渐渐消退,行宫虽大,却也不是每处都可去,陈嫣被拘着,有些闷闷不乐。
萧决问:“明日带嫣嫣去城中走走?”
陈嫣一听出去玩,眼睛都发亮,“好呀。”
不过转瞬又想起近来听说的事,“不过这样父皇会生气吧,要不还是别去了。”
行宫不比紫霄城,烟霞阁也不比东宫,不可能都是萧决自己的人,便不再如从前那般稳固。陈嫣多少听得一些消息。
萧决摇头,“无妨。”
二人说定后,云朱过来。云朱也住在烟霞阁中,毕竟是跟着萧决他们出来的人。
云朱来,给两个人都把了脉。她给萧决治病已经持续好一段时间,萧决的确觉得自己情绪稳定许多,即便再有那种类似失控的感觉出现,也能很快平复。
因此他更信得过云朱。离京之前,难得太玄子写信过来,问起他们近况。萧决如实回复。
这些日子,萧决没什么问题,只不过陈嫣却有些问题。
她原本是胸口发胀发疼,且奶水多,这两日渐有些变化,奶水变少了,胸口却越发地疼得厉害。甚至于,还变得更大。
萧决这才着人去请云朱,怕她又出现什么新的问题。
云朱看过之后,似笑非笑的,“太子殿下,你好像太过紧张了。催得这么急,我以为出什么事呢?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生产之后女子的必要症状呢?”
萧决一时语塞,“可如此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让人一直疼着。
云朱点头,“也是。这种情况可以通过按摩缓解,我教你手法,你自己把握。”
-
月色如水,映出幢幢灯影,飞檐之下,灯笼高挂。烟霞阁中绕着屋舍种了一圈的绿竹,此刻枝叶在月色之中作画。
行宫的确是凉爽,入夜之后便更能感觉到与京城的区别。净室里的水汽氤氲将散,藕粉色的纱帘变得更加朦胧。
人躺在竹织席上,便正正好,不过又因旁的发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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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80章
◎疑似情敌。◎
萧决很耐心地跟着云朱学了所谓推拿的手法, 活血化瘀,舒缓不适。他绷着呼吸,有些紧张, 让自己的视线专注在自己手上。
可手与雪白一片处总是分不开, 指缝里流露出春光, 萧决轻咳嗽一声, 移开视线。乌黑柔顺的秀发铺展在沉碧色的竹织席上, 却又愈发地引人遐想。
好容易待一切结束, 萧决未收回手,反倒趁机将人拉进怀里。
她明白要做什么,十分顺从, 甚至称得上主动。从前隐约见过些主动的女人, 在淳安帝的后宫里,也在旁人府里。
那些女人, 主动得很,自然也得男人欢心。可那些主动落在萧决眼里,他总是不喜,甚至厌恶, 总觉得她们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媚俗的讨好, 令人反胃。也让他想起幼时所看见过的龌龊画面。
每每奶娘带他一起出去,都将他锁在柜子里,或者藏在某处。可他到底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死物, 他会醒来,会睁眼, 会看见他们赤条条地、急切地, 并说着一些荤话。
那是不耻的回忆。可嫣嫣的主动, 却同她们都不一样。
她总用一种纯真的眼神看着你,眼神里诉说着她是否感受到欢愉,不沾一点假。
一往深处发散想下去,便有些收不住。
第二日,日上三竿。
明媚的阳光从竹林里透进来,映出竹叶的性状,微微摆动着,唤醒陈嫣。她揉着眼,只觉得腰酸腿酸,有些许不大适应。
她自暄软锦被里慢慢坐起身,锦被上绣一丛美丽蔷薇,像是从她雪肩里生出来的红,红与白过分鲜明,吸引人耳目。
慵懒着唤了声:“盼夏~”
尾音脱长,是专属于少女的娇俏与可爱。即便她已经产下一个女儿,若是不认识的人看见,不说的话,不会有人看得出来。
她生得年轻美貌,举手投足皆是少女气质,怎么也不像个孩子的母亲。
不过陈嫣的确记得自己是个母亲,问起笑笑的状况。
“笑笑她昨晚上没有哭吧?”
盼夏与望春几个进来,捧着铜盆香胰,伺候她梳洗。盼夏回话:“太子妃安心,小郡主没有哭闹,这会儿正醒着呢。”
听见这话,陈嫣眼睛一亮,让她把笑笑抱过来。奶娘很快将孩子抱来,笑笑一见到陈嫣,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蹬着软乎乎的小腿,似乎高兴极了。
陈嫣并不抱她,只是在一旁逗弄她几下,见她笑,自己便也笑。
萧决一大早去了皇后那儿,待陈嫣梳洗完时,他正好回来。萧决轮廓深邃,五官硬朗,今日着一身深蓝锦袍,更显得精神且矜贵。
“阿决。”陈嫣蹦着跨过门槛,扑进萧决怀里,搂住他的腰,仰头看他,“我们可以出去玩了吗?”
她对吃与玩天生地感兴趣。
萧决嗯了声,拉住她手,完全地包裹住她的手心,牵着人出门。离了烟霞阁,出了行宫大门,途中倒遇见萧成俊与三王妃。
三王妃比陈嫣更早生产,也是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只是似乎不得萧成俊喜欢。两个人在树荫里吵架,不知吵些什么,三王妃哭了起来,看向陈嫣与萧决两个人。
萧决虽瞧见这一幕,却没有停留,与陈嫣出了门。出门在外,不比在京城,难免要带些人手,乘了一晌午马车,终于抵达承州城。
萧决牵着陈嫣下脚凳,站在承州的长街上。一眼望去,很是热闹。
天气有些热,日头晒得很,陈嫣皮肤白,萧决低声与十五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十五回马车上取过把伞,递给萧决。
萧决撑开,替她遮去阳光。
陈嫣回头,甜甜地冲他笑了笑,“阿决真好。”
她挽着萧决胳膊,沿着长街往下逛。他们来时声势浩大,但当时人多,看清了萧决与陈嫣脸的没几个,这会儿走在街上并无几人认出他们身份。只是看他们俩气质不凡,身上衣料首饰名贵,觉得大抵是谁家公子哥携夫人出游,多看了几眼。
这二人都生得俊美似神仙,一个身着深蓝,如大海般深邃难以靠近,另一个身着藕粉色,天真娇俏,如那长街旁的花树枝头,可以说是绝配。
“哎,这是谁家的公子与夫人,怎么感觉从未见过,不过生得真是好看,倒是养眼。”
一旁的茶楼里有人议论纷纷,二楼雅间里,篾帘隔去人脸,只听得依稀的少年清音说话:“大哥,你看,的确挺好看的。我瞧那男人比得上大哥了。”
少年话音刚落,又传来一声惊呼,似乎是被敲了一下脑壳。
篾帘旁进门处摆着两盆花,他们中原的花长得倒是好看,可惜不知叫什么名字,也略显娇贵,好像经不起风吹。
阿那丘捂着后脑勺,不满地撇嘴,视线从那盆花上移开,控诉大哥:“你打我做什么!”
阿克苏神色严肃,说:“咱们是来办正事的,你倒好,一路上花花绿绿地惹了不少篓子。”
阿那丘笑起来,“什么花花绿绿,大哥,你这中原话说得真不怎么样,还不如我呢。”
这可不是重点,阿克苏见他又嘻嘻哈哈的,神色更沉。阿那丘撇嘴,妥协,“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们是有正事来的。要专心嘛,不过这些日子连日赶路,马都要撑不住了,大哥,咱们在这里休息两日吧。”
马的确快撑不住,阿克苏没有反驳,算是默认。得到他的默认,阿那丘又忘乎所以,猛地起身,已经箭步冲出篾帘,“那我去城里逛逛,晚上回来。”
阿克苏还未来得及说不,人已经消失。
他只得摇了摇头,他这弟弟虽已经十八岁,可仍旧像孩子似的。他从胸口拿出一方手帕,那手帕绣工精致,布料上乘,绣的是青空仙鹤的图案。除此之外,便再没什么。
可这已经是他们唯一的线索。用中原人的话说,这是在大海里捞一枚针,几乎不可能。
他抿唇,将帕子收回去。
至于阿那丘,出了门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飞蹿,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好不新鲜。
“中原其实也挺好玩的,不比我们木善差。”阿那丘嘴里念叨着,已经买了一大堆的东西,都让他们送回客栈。
没想到转过弯,会又遇上那对漂亮的夫妻。
他没注意看路,与那娇娇弱弱的夫人撞了一下。天地良心,他可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们木善人身强体健,随便撞一下也能把人撞红眼。
阿那丘道歉,“对不起,美丽的夫人。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他才说罢,一抬眼,对上那个漂亮男人的视线,好像要杀人似的。
阿那丘睁大眼睛,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抱歉。”
萧决护在陈嫣身前,只说:“没事。”
陈嫣缩在萧决身后,偷偷地打量这个人,他撞得自己肩膀发疼。
几个人话至此处,没了下文。
萧决与陈嫣继续去逛自己的,阿那丘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去。
等人走远了,陈嫣躲进萧决怀里,有些委屈。萧决摸了摸她的头,“撞疼嫣嫣了吗?”
陈嫣唔了声,“有一点。算了,我们继续吧。”
萧决嗯了声,朝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不动声色望了眼。
二人在城中逛了会儿,便至要用午食的时候。两个人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楼,没想到又遇上那个异族少年。
酒楼今日包厢只剩最后一间,那个少年与他们争抢起来。原是让十五去的,十五垂头丧气回来,萧决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