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畔堆了几卷书,书上放了条崭新的马鞭和一盘冰糖葫芦。艳红的山楂果裹着糖霜,亮晶晶的,极是诱人。
他一个成年男子,还喜欢糖葫芦?
岑樱心下奇怪,却也没走近。
帐中焚了浓厚甜腻的沉水香,她不喜欢那味道。
她就立在了帐门口,讷讷地:“你要找我说什么啊。”
这话一出,便听书案底下似乎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吞咽,她秀眉微蹙,不明所以。
薛崇面不改色,冷冷看她:“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你该叫我什么?”
她脸色微暗,极不情愿地撇过脸去:“我为什么要叫你长兄,你又不是我亲哥哥。如果不是你,我和我阿爹根本就不会被带到京城里来,他更不会死……”
她酝酿着情绪,话中恰到好处地落了一丝哽咽,眼睫也泛出了滴滴晶莹,看上去十分的娇弱可怜。
叫她来本就是猜测她与太子见了面、打探谢云怿究竟死了没有,薛崇见怪不怪,冷嗤了声:“不知好歹的东西。”
“不是为兄,你能成为永安县主、和太子殿下团聚?若县主日后想嫁得东宫,还需我这个做兄长的送嫁,怎么河还没有过完,就拆起桥来了呢?”
她和闷罐儿的事,岑樱原也没想能瞒过他。但此时被这样点出,脸上霎时红透。
“关、关你什么事啊……”她小啐一口,拔腿就走。薛崇脸色一怒:“回来!”
岑樱置若未闻,径直走掉。
她心中本还有些害怕,但转念一想,她现在是“丧了父”的可怜少女,迁怒于他也是情理之中的,遂放心地离开。
帐中的旖旎早已停滞,书案之下,薛姮怔怔地跪坐着,睫畔点珠,发丝凌乱,眼中如落了层灰似的,一片死寂。
“叫你停了吗?”
薛崇最厌恶她这幅泥人似的神情,抄起案上那新制成的马鞭甩去,径直将人扯近了些。
挥舞的马鞭在她颈上印下淡淡的红痕,微微的刺痛,薛姮一丝反应也没有,喉咙咽下一丝酸涩,抬目迎向他,目中毫无焦距。
“继续。”他把那串冰糖葫芦毫不怜惜地送进她檀口,脸色铁青。
裹满糖霜的山楂撞上舌来,冰凉而清甜,她回过神,麻木地按他的话照做着。
一点点挤弄,一点点揉压,檀口亦无意识地随他手中那串山楂果搅弄而张合吞咽。心中实则哀伤如死。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每日就是这般毫无尊严地活着,被侮辱,被轻贱,到现在,还要将她唯一的好友叫过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着最不堪的事……
她真的不想活了……
身下突然一凉,旋即送进个微凉的木质圆柄,是马鞭的手柄,她惊惶抬眸,眼中已蒙上了一层水雾。
“不是喜欢夹么?”薛崇长指捏着那串山楂,动作慢悠悠的,随着她手上的频率送入扯出。
“若是掉了,我就叫人把那丫头叫回来,叫她好好看看,你这副坦着身子勾引男人的模样。”
……
这夜,直到很晚,薛姮才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自己的帐子里。
岑樱已经沐浴过了,正在篝火旁烤着被水打湿的鬓发,见她身着斗篷魂不守舍地被白蔻扶进,脸色苍白、像尊易碎的琉璃。微微一惊:“姮姮,你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我一晚上也没瞧见你。”
她站起身来,欲上前挽她。却被白蔻神情紧张地隔开:“县主,时候不早了,先让我们女郎去沐浴吧。”
岑樱愣了下:“好。”
帐后另设了一间小帐,是专供女孩子们沐浴用的。岑樱在榻上躺下,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薛姮换上身崭新的寝衣入得帐来,灭烛躺在了她身边。
她靠过去:“姮姮,你好像有心事。”
“没什么的。”薛姮强颜欢笑地摇摇头,也没提晚上晚回来的事,拿话岔开了,“樱樱今天下午和叱云娘子玩得开心吗?”
岑樱脸上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嗫嚅着唇道:“你、你就别打趣我了……”
“姮姮,我想问你……”她凑得愈近,小脑袋近乎是放在了薛姮的肩上,与之耳语道,“……就是,就是和,和夫婿亲亲,是可以的么……”
自上回落水之事后,两个人关系愈发亲密,连薛姮和东宫的婚事也推心置腹地说过了。薛姮说,她不喜欢太子殿下,会去求圣人取消婚约,因而她也不介怀她和她说起太子的事。
帐顶泻下的一缕月光里,岑樱双目星星熠熠,又是羞涩又是欢喜。看在薛姮眼里,却泛起淡淡的担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