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她浅笑盈盈地搂住他后颈,一脸甜蜜,“看在小鱼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了……”
“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对不住我们娘俩,我就让我哥哥替我出气……”
她已知了兄长便是柔然可汗的事,有人撑腰的感觉很好,顿时腰杆子都挺得直了。
嬴衍有些无奈,一笑,回拥住她大掌安抚地在她背上轻拍。岑樱把脸枕在他颈下,听着自他胸膛里传出的坚实有力的心跳,心间一片幸福安定。
不知又过了多久,嬴衍又轻唤她:“樱樱。”
“嗯?”
“明日中秋,你和小鱼去高阳姨母府中过吧。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她好像觉出一丝不对,迷惘地抬头望他:“什么事啊。”
前些天,他把阿爹也支走了,要他秘密带兵前往凉州。岑樱心知是有事要发生,心里便惴惴的,不安得很。
“没什么。”他道,“明日我打算出城去永宁寺看望叔父,我不在,你带着小鱼留在这宫城里,我并不放心。”
“去高阳姑母府里吧,晚上,我再回来陪你们。”
他口中的叔父乃是国寺永宁寺的住持清池大师,曾是先帝的第四弟,封地广阳郡,早已在二十年前就落发出家。
肃宗皇帝四子,戾太子与第三子皆早死,现在先帝也去了,就只剩下广阳王。
苏氏如要起事,定会打着他得位不正、拥立广阳王叔为新帝的旗号。他打算先发制人,诱敌出动,故而主动邀请了舅父作陪。
然永宁寺地处大魏旧城,距此有四十里,他虽有把握自己离城后仍能牢牢控制住京城不让妻女遇险,但事关她们的安危,自然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能忽略,要送她们至高阳公主府才能完全放心。
但岑樱今夜却很有些刨根问底的意思:“那你也可以带着我和小鱼去啊……我也想见见那位叔父呢。”
他耐心地解释:“小鱼还小呢,长途跋涉,怕是不妥。
“放心吧,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不会有事的……”
他已然说至如此地步,岑樱也害怕自己的存在于他会是拖累,点点头同意:“那樱樱等着夫君。”
——
次日清晨,亲自将妻女送入去往高阳公主府的马车后,嬴衍才启程前往旧城永宁寺。
苏钦等一干陪伴的臣子都等候在徽猷殿的宫苑之外。见他孤身出来、身侧只有侍卫相随,苏钦眼中微愕,又很快泯了去。
今日的行程是天子的私人行程,只为前往永宁寺拜见叔父,他原以为天子是会带上妻女一起的。
毕竟今日是中秋,是亲人团聚的日子。先帝已死,天子又与仙居殿不睦,从礼法上言最亲的人便是广阳王这个叔父了。理应带上皇后一道去拜访。
他们事先打探到的消息亦是如此,正是因此,他才敢冒险在永宁寺外备好埋伏,准备趁着天子礼佛之机挟持他,继而拥立广阳王……
然而现在,情况却似乎有变。莫非,是他发现了他们的图谋不成?
“阿舅,这是怎么了?”
嬴衍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苏钦却是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忙回过神来,讪讪陪笑:“回陛下,老臣年纪大了,许是太阳底下立得久了,有些头晕。”
嬴衍唇角扬起一丝冷笑,也未说破,转而吩咐青梧:“那就替太傅赶趟车来吧。”
苏钦忙又谢恩,见他并未带多少人马,不似察觉的样子,适才又放下心,登车跟随御驾驶出了紫微城。
车马喧阗,一路浩浩荡荡往东而行,进入汉魏旧城。
这座城池自后汉以来便一直是历朝历代的中枢所在,几经战火又几经重建。大魏立国之时亦定都于此,但随着国家财富的聚集,太宗皇帝晚年时不满足于旧宫的修修补补,乃在宫城之西重新营建新城,修造紫微城、上阳宫两处宫阙,而这座旧京便渐渐废弃了。
当初营建新都,太宗皇帝迁走旧城中半数人口,然而百年过去,这里重又恢复了当年的车水马龙。车马行过闹市,在金碧辉煌的永宁寺前停下。
永宁寺住持清池大师已率领寺中弟子等候在寺门之外,一身素白袈裟,是在为先帝戴孝。
见天子从车上下来,清池大师双掌合十,躬身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拜见大魏皇帝陛下。”
“叔父不必多礼,今日是侄儿来拜访叔父,并非天子莅临僧庙。”嬴衍温声道,亲自将他扶起。
他同这个叔父关系不错,往常做太子时也常来拜见,偶与他讲论文义、听寺中僧人辩经说法,虽说他并不信奉佛法,但也能从释家典籍中汲取智慧,也算是一种消遣。
一时清池将他迎进天王殿中烧了香,又将他延入住持房中,旁余大臣则被留在了门外。
“陛下实不该来。”一进入僧房,清池大师便叹息着说道,“佛门是清净之地,今日,倒要因您而见证兵戈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