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樱却不肯放。依旧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颈下,默默地流泪。
女孩子温软的身体毫无间隙地与他紧贴,滴滴眼泪,顺着下颌也落到他颈下,又好似渗入肌肤滴在他心里,滚烫。
嬴衍犹豫着揽住了她,下颌抵着她额,胸腔里疾乱的心跳还未平息,十分茫然无措。
“我不想去上阳宫了。”片刻的静默之后,她哽咽着说。
“那就不去。”他想也未想。
“我也不想见圣人。”
“那就不见。”嬴衍道
“那他召我去呢?我难道可以违抗圣命么?”岑樱仰起头,泪珠熠熠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如含清泉,“阿爹还在他手里,要是他生气了拿阿爹的命威胁我,可怎么办啊……”
她脸上泪珠滚落,近乎绝望地瞧着他。嬴衍心中有些微微的刺痛,他迟疑着抚上女孩子泪水潸然的脸,以指腹一点一点耐心地替她擦去,口中劝慰:“别怕。”
“此事交予我,我会把你阿爹救出来的,圣人,也不会再召你入宫。”
“交给我就好。不会再叫你受委屈的。”他喃喃说着,目光中一片坚定。
恓惶了半日的心终在此时完全安定了下来,岑樱鼻头一酸,才擦净的脸立刻哭花了:“呜呜呜闷罐儿……你真好……”
“樱樱最喜欢你了……”
伤心也哭,高兴也哭,还真是难哄。
嬴衍无奈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推开她,他再度拥住她,似鸳鸯交颈,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好在这回她并没哭多久,待心情平复,在他肩头蹭了蹭把泪水蹭净,抬起脸又问:“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
“你,你和姮姮,怎么回事啊……”
她语气平常,心中却实为难过,密羽似的长睫有泪珠扑落,若雨后的樱花,清露簌簌。
嬴衍取出她送他的那方帕子,替小花猫擦着脸:“什么怎么回事?”
“你不是要娶姮姮么?”
原来是为了这事。
嬴衍剑眉微敛,不知怎地,原本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此时此刻,面对女孩子的质问,竟有些心虚起来,替她擦泪的手也停滞了。
“你怎么能这样啊!”见他默认,岑樱顿时失望不已,“我不想你娶。”
“你不可以娶其他人的。你是樱樱一个人的夫君,我们拜过天地的,你也说过不是假的,又怎么能停妻再娶别人呢?”
“我阿爹说,对爱人不忠的人,都要浸猪笼。你要是真这样做了,也该拉去浸猪笼的!”
小娘子理直气壮的,原是说的极为严肃之事,待及末句,又颇有些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煞是可爱。
嬴衍唇角不自禁地微弯,又很快抿下。这一幕却被岑樱捕捉到:“你笑什么!”
她生气极了,双颊鼓鼓:“你还真的想娶旁人啊?”
“你要是娶旁人,我就不要你了。你爱和谁好和谁好,反正我是很小气的,我不可能和别人一起分享你……”
她越说越是伤心,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很快蔓延盈眶。
她知道她其实没有办法的,他是太子,未来的大魏天子。就如方才高阳姨母所说,日后不可能不娶别的女人。她却只是个小小的民女,并不能要求什么。
如果他不答应,她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但她至少可以决定自己的心。如果他真娶了旁人,她就和阿爹离开……
“樱樱。”
见她似误会,嬴衍面色柔和,唤了她一声。
“还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么?当时我说,人口众多,是为了家族兴旺。只有子嗣昌盛,家中的产业才能有人继承。而今娶妻纳妾,亦是为此。”
“圣人与皇后之所以为我选定妃嫔,也是为了联姻士族,维护统治。我本人的意愿,并不重要。”
薛姮和苏望烟,一个出自他的死敌定国公府薛家,一个则出自皇后的母族,若立了,苏家必定对他掣肘愈深。
如果有的选,他两个都不想要。
帝王娶妃娶的从来都是后妃背后的家族势力,京中所有的士族他只属意渤海封氏,只是封氏并无适龄之女,圣人与皇后也不愿他与封氏走得太近,联姻之事就搁置了。
至于岑樱……则完全是一个意外,是他计划之外的事。
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娶谁都不在意,就算他不怎么喜欢岑樱,不过是后宫中多养个人罢了,只是未曾想到她性子这样要强,竟要独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