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嗓子倒是压了,可厅内寂静,是个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兰十五顿时便见兰缨面色带上几分不自然。
他垂下眼睑,乖顺地说:“都听殿下的。”
于是兰缨忙站起身来去招呼下人上菜。
一边招呼,她一边沉着脸在心中琢磨。
往日里安王来了兰府,不说是殷勤备至,好歹也并未像近几日一般张扬跋扈,鸡蛋里挑骨头。
看她如今的模样,倒像是小年轻娶了夫,在夫郎眼前充面子。
由此再加上今日她对兰十五颇为照顾,倒是可以看出兰十五在她那里还算受宠。
兰缨心中暗自冷嗤。
倒不愧是门门课业都第一的瘦马,浑身解数使出来,天王老子也难招架,原本还为兰渠死心塌地的安王转眼便翻脸不认人。
只是,他是否真的受宠,关系到安王这条线还能否继续发展。
自己还需试探一番。
饭菜备齐,君韶起身牵着兰十五,带他到桌边坐下。
她不想在兰府多待,眼见兰十五似乎也不想,便直截了当动了筷,没给兰缨大篇幅废话的机会。
兰十五则乖顺端正地坐在她下手,时不时为她布一筷菜,或者添些茶水。
君韶这么多年野惯了,被如此细致地照顾,心中舒服地不知该如何表达。
正巧这时兰缨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开口赞道:“十五这孩子,真是心细如发又温柔体贴。”
君韶听得舒坦,点头:“确实。”
兰缨见她终于能与自己好好说话,眸子一闪,又道:“不过,一府正君合该端庄大气,却不好行此下人之事。”
她的话一落地,正准备给君韶布菜的兰十五,手瞬间便僵住了。
而一旁顺理成章等着的君韶也不由一愣。
兰缨注意着二人的神态,心中打起了算盘。
兰十五面上得宠,在安王面前却是十足的低声下气委屈求宠,而安王看起来宠他,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今自己点明了兰十五温柔小意却不上台面,若安王对他的宠爱只是逢场作戏,那自然便会叱责他丢了王府面子。
若安王混不在意,反而任由兰十五讨好她,将正君当小侍用,那她也不过是个不在意脸面,只管自己享乐的纨绔罢了。
而自己要不要用兰十五这条线,要怎么用,到时便清楚明了了。
只是,可恨那兰十六,平日表现不如何,倒是学了一手地痞流氓的路数,居然钻狗洞跑了!
现今控制兰十五的手段没了,这条线好不好用,还是两说呢!
心中算盘打定,兰缨慢悠悠去看君韶的反应。
安王殿下,到底是恼羞成怒呢?还是混不在意呢?
可这一看,她那老谋深算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被她拿言语摆了一道的兰十五确实如她所想一般,不知所措地僵在了那里。可这安王殿下,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君韶乍一听见兰缨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这老匹夫放屁。
她家十五那温柔小意只表现给自己,又没对着别人。照顾自家妻主,那能叫干下人的活吗?那叫妻夫情.趣!
她的确是理直气壮了,可一旁的兰十五却是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僵坐在那里不敢动作,甚至时不时还偷眼观察她,似乎是怕她生气。
君韶又心疼又气。
自家好好的夫郎,被兰缨一说就说得像个受了惊的鹌鹑,这兰缨也忒可恶了!可见以前她们欺负了十五多久!
不就是布菜嘛!哪里就不上台面是下人的活了?她进宫与皇姐过年时,姐妹俩互相布菜,便都是下人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兰缨一眼,一把拦住兰十五的肩将人往怀里带,因着不熟练,还险些叫兰十五碰到碗碟。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她将兰十五揽入怀中之后,恶狠狠地盯着兰缨:“岳母大人眼界实在是该放宽些。”
“请问是哪本圣贤书讲过,妻夫之间互相布菜便是行下人之事?”
她夹了一筷菜放进兰十五碟子里。
“那本王这就给王君布菜了,便也是下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