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华以为卓幸只是睡不着出去走走,是以没让她再穿戴整齐,披了一件薄披风就出来了。
卓幸走到长廊尽头,再拐个弯就是正殿了,她蓦然停下,又折回偏殿,将圆木桌上的画卷抱了出来。
平华愣了一下:“小姐要去见皇上,那快坐下,奴婢给您收拾收拾。”
卓幸挡了挡她已经摸到自己头上的手,摇头说:“不用,就把这个给余平就行。”
余平接过沉重的画卷,这画卷还是裱好的,两端的轴是云杉木,贵重的很,他这才知道那日平华找他要云杉木是做什么的了。
原是卓姑娘要给皇上送礼啊。
余平往殿内瞧了瞧,小声道:“姑娘可要见皇上?皇上兴许还没睡呢。”
不知何时余平不再唤她小姐,改口姑娘,好似她已不是外臣之女,而是玄清宫的半个主子似的。
平华忙拦着道:“余公公,等明日小姐梳洗好再来吧…”
而平华,却像是将她当成了自家主子,犹如卓琦未回府时,卓府里下人那般喊她。
这二人一人一句,倒是叫卓幸心中生起了别样感觉。
余平想想也是,便让卓幸走了。卓幸正欲转身,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声:“进来罢。”
三人皆是一顿,平华与余平面面相觑,最后余平推开了门:“姑娘进吧。”
卓幸垂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将披风拢紧实些方才进去,进去时又伸手从余平怀里拿走了画卷。
穿过一扇门两道帘子才到了皇帝的寝殿,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卓幸没留意吸了一大口,被呛得红了眼眶。
其实她知道这几日皇帝夜夜酌酒,每回她经过正殿都能闻到淡淡的酒味儿。
余妃说皇家无情,哪怕死了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卓幸曾也这样以为,不过现在看来,她们这位皇帝喜不露于色,悲亦是。
卓幸踩着轻步缓缓走近,将酒壶酒杯推开,把画卷一搁,道:“给。”
赫连慎铺开这画,有点眼熟,当日不小心瞥见过半成品,只当时还看不出卓幸在画什么,如今…
倒是意外了。
这画中也是一条龙,却不同于卓幸替李清尘画的那幅气势逼人。反而这条龙敛了周身的骇气,温和的躺在云端里浅眠。
那云端还躺着些许圆滚滚的东西……
卓幸见赫连慎似乎有些看不懂,忙指着那些道:“那是龙卵,将来皇上的子嗣一定比臣女画得还要多。”
赫连慎嘴角勾起,低低一笑,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卓幸看他高兴,又指着这画继续说:“皇上虽身处无人之巅,但这彩云之上的风景,尽能叫皇上一人独享了去,旁人想看还看不到,可是赚了。”
赫连慎细细看着这条龙,哪里还有天龙的凌厉,分明就是一条没有脾气的蛟龙。心中又是一声笑,怕是无人再敢像她一般,将君王画成这个样子。
赫连慎哼笑:“你这张嘴倒是伶俐。”
卓幸嘿嘿的笑了两声,步入正题:“皇上可喜欢,皇上要是喜欢的话,慎刑司那头的案子便算结了?”
皇帝这才抬头看她,弯了弯嘴角,笑的卓幸有点拿不住主意。虽说她使了手段让那些混混认下卓琦,可实际这是便本来就是卓琦做的,卓幸心中没有半点内疚。
只是万一皇帝还要继续追查下去,那势必牵连乐亭长公主,再牵扯到她……
若是就此结案,便是最好。
赫连慎换了个姿势,身子一歪靠在桌旁,道:“说说,想如何治罪?”
卓幸也心知肚明,如今卓益忠在朝堂上是个能用之人,她也不愿为难皇帝,十分大方的摆了摆手:“皇上愿意怎么治就怎么治,要不就放卓琦出宫去吧?”
卓琦如今身上背了一条罪名,就算不治罪,那也够让人笑掉大牙了。尚书之女又怎样,别说燕世子不会要这样的女人,就是寻常贵家子弟,怕也不会迎如此心思歹毒的人进自个儿家中吧。
赫连慎也正是猜想到了卓幸的心思,忽然心生一计,屈指在画卷上敲了两声,道:“这样啊,朕本欲将她嫁给燕世子,如此一来,这事便没影了,你说朕上哪里再找一位姿色天然的大臣之女送往燕地?”
卓幸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又听那人道:“既然这事因你而起,不如、”
“等等等等!”卓幸吓得立马打断皇帝的话,君无戏言啊,这话可不能叫他说出口。
“嗯?怎么?”赫连慎洋装不解的问。
卓幸憋了半响,扯出一个笑来:“夜深,皇上该歇息了,臣女告退……”
她拔腿就要跑,忽的披风被人一拉,结扣一松,竟整个披风都掉了。赫连慎方才看清,她里头只着了一件里衣,还薄的很。
衬的她的身子也薄的很,那一小截露在外头的手腕,像是一掐就能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