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衡抱着许茹雪一路跟着, 怀里的小女孩不喜欢他这样抱着自己快速跑着,一直拍打着他的胸口, 所以他跑不快, 只能远远跟着前面的两个人。
荆予寒一进承庆殿, 见到的只有跪在一副棺木前的荆予澈和脸色苍白的荆语枫,殿内的一切布置都换成了白色,只是没有多少来哭悼的人。
荆予寒走近荆予澈追问:“七弟,躺在里面的人是谁?”
他的大哥终于回京了。荆予澈一瞬间过于激动,竟忘记了回答荆予寒的话。荆语枫却是听见了, 忍不住又流了一滴眼泪道:“大哥, 父皇——他——驾崩了!”
这一句话仿佛一道天雷击在了荆予寒的头顶, 他迟疑了片刻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父皇, 儿臣回来晚了!”
进城的时候梨汐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如果说荆皇这么多年来都身中滇蛊之毒,那么此次他要杀害自己一双儿女的举动绝非他本人所为,她在宫内多年,深谙这位君主的性子,他有严苛的一面, 但也不会狠辣到为了皇室的颜面而将自己的一双儿女赶尽杀绝。既然进城的时候守门人说七殿下在主持大局,而且他还说死的人是太后,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荆皇与这位太后同归于尽了。
一代君王,又怎会愿意受一个妇道人家控制?
身体里的蛊虫又蠕动了下,清晰的疼痛之感令梨汐对荆皇又多了几分敬佩。她也跪了下来,低头沉思。
以荆皇的毅力也不过是撑了十年,那么她呢?
不过,无论如何,这段时间里她都会以最坚强的姿态陪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登上帝位,在有限的时间里辅佐他治理这个国家。
之后,荆予寒忍住心中悲愤,以“荆皇病重”为由,首先把握了朝政,之后更是以雷厉风行的手段一一斩除了陶玉罕所给的名单上的滇王党羽。在这之后,他才向天下昭告荆皇的死讯,举国哀悼。
一干老臣得知荆皇的死讯后,纷纷跪下来求他速速登基,而他的几个兄弟里,权力最大的是掌握西南重兵的荆予澈,荆予澈早就表现出了支持他的意向,他们二人强强联合,其他的人自然也不敢反对。
因荆皇的骤然驾崩,荆予寒悲痛万分,即便登基也没有办过于隆重的登基仪式,只是择了一天接受臣子的朝拜并昭告天下新帝登基,第一年暂不改元。
等到第二年开春,荆予寒改元文景,以期在他统治期间恢复汉朝的文景之治。他在当太子的时候在政治上就有颇多历练,如今即位之后虽说政治上的琐事一堆,但也能处理得游刃有余,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
只是,他自己却遇到了麻烦时。以叶丞相为首的一干老臣一直关心着他的私事。作为一个已经二十一岁的年轻君王,他的后宫里却空无一人,所以这些老臣纷纷上书推荐自家女儿或妹妹以充实后宫。而且,当他们通过后宫的一些人得知年轻的陛下与自己身边的女护卫漆雕梨汐越来越亲昵后,他们更坚定了推荐合适人选给陛下的决心。
而荆予寒对这些一概不理,对于这样的折子,他是一打开就扔到了一边。
梨汐与他形影不离,将他所有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有时候,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现在他是一国之君了,她是不是不应该独自享有她的爱。他们现在虽然还没有成婚,但是宫内外稍微聪慧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外面的人怎么说她也不在意,她只是担心,如果自己不能陪他了怎么办?
这日,天气晴好,花好风袅。她陪他在宫内的紫微亭批阅奏折,她看着他一直坐在那里,翻过一本又一本的奏折。本来他是希望她也坐着陪他的,但这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直接坐下,直得一直站在了他的身后。哪只荆予寒批完手里的一道折子后直接就扔到了一旁,不顾亭内随侍的奴仆,直接就将她揽入了怀中,按着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明黄的衣袖将她整个人都圈住了,荆予寒也明显察觉到了她体型的变化:“梨汐,你怎么越来越瘦了,要不要找个太医给你瞧瞧?”
梨汐自然拒绝:“没事,瘦点更好看!”她像是故意调侃一般,和他这样说着。
而他以为她是越来越关心自己的容貌了,轻轻抚了抚她耳上坠着的珍珠:“当初你为了这个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倒是天天戴着了。既然你最近连雁翎刀也不拿了,那为什么还穿着这身护卫服呢?梨汐,为了我,换上女装吧,作为一个儿子,有必要为父亲守孝,但是作为一个天子,也有必要及时立一位皇后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这一年来,他有这个决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今日才和她提出来,他知道她一定会说推托之词,所以干脆在她开口之前封住了她的唇,唇中甘甜的美好一如既往。
良久,他觉得她的呼吸加重了才肯放过她:“梨汐,你不能拒绝我,若你拒绝了我,那就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这苦寒无比的位置了。”
是啊,这权力的至巅之位是天下诸多人最为向往的,但是登上来的人会发现这里也是最冷的。一年来,她仍然以一个护卫的身份陪伴在他的身边,将他日日的辛苦都看在眼里。
罢了,既然在蓝月谷雪山就已经决心和他生死相许,那又何必在意天下人怎么看?他要她当他的皇后,那她就当,能陪他几载就是几载。
梨汐点了点头:“好!”
那一次应该是荆皇驾崩后荆予寒最开心的一次,他将瘦了一圈的梨汐抱起,绕着转了好多圈才肯放下,完全没有顾忌自己的身份,没有顾忌亭子内外还有许多人在看着他们。
这件事,自然遭到了诸多老臣的反对,他们以为他们这群老顽固联合上书,定能逼得新君取消这个念头。哪只蜀南王却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同意,先皇在世之时他就手握兵权,他与新皇自幼关系就好,新皇登基之后,更是信任到将国家一半的兵力都交付与他,这些人见他同意,也见荆予寒态度强硬,只好纷纷沉默了。这个新君,并非以往历朝历代的新君那般稚嫩,而且他还比那些人幸运,他有个忠心耿耿的兄弟支持他。
他们的婚期终于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暖。荆予寒已经迫不及待想每晚拥她而眠。
封后当日,梨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一身朱红金绣凤凰的霓裳,一顶凤冠霞帔,衬得她娇艳若春日里的牡丹花。蜀南王和蜀南王妃见了也赞不绝口,直说一时半会儿没能认出来这是从前不着女装的漆雕护卫。
荆语枫依偎在荆予澈的怀里,静静看着自己的兄长牵着自己的新嫂步入椒房殿。她和阿澈早就在一起了,因为荆皇生前下的一道旨意有说成全他们二人,那些大臣们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看着他们这对名义上的兄妹完婚了。
现在,这二人终于也真正在一起了。
尚未到椒房殿门口,荆予寒就让一干奴仆退下了,自己打横抱起了梨汐,任她长长的裙摆托在了地上,抱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几重帘幕掩映着的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