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妃也曾风光过一时,但因为久病早早就失了宠爱了。连带着她的孩子也失了父亲的关心。
她病逝的那一晚,时年不过五岁的七皇子一直跪在宣政殿前恳求荆皇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不让母妃带着遗憾离开。
可是,内侍们见宣政殿里都在庆贺陛下得了一个小公主,欢喜异常,将林妃病入膏肓这事一说那不是扰了大家的兴致吗?所以内侍根本没有进去通报,由着年幼的七皇子一直跪在外面候着消息。
后来林妃病逝的时候,七皇子还跪在宣政殿前,入秋的寒意直往他弱小的膝盖上钻。而宣政殿里面依旧欢声笑语。大家都在夸赞小公主的美丽,即便有诸多疑问,也压在心底不问,陛下为何要突然领养一个孩子?又为何对这个孩子这般好?她们不去问,也明白只要陛下喜欢小公主,她们该做的就是夸赞小公主来博得陛下的欢心罢了。
大家的目光都在小荆语枫身上,没有人去关心一直跪在宣政殿外的荆予澈。等到有人告知他他的母妃已经走了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没能让母妃见着父亲,也没能亲自送母妃最后一程。
自那日起,一向无忧无虑的七皇子突然变得勤勉起来,也不爱多说话,在文治武功上越来越用心,渐渐地他终于向父亲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荆皇越来越看好他,也一直培养他的将才,大有让他来日辅佐太子的意思。母妃在的时候,一直都教导他不要去争什么,而那个时候他也一直都还小,也不喜欢总是和别人比较。可是,渐渐地,他发现,当年母妃失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这个皇子并不出色。所以他必须得让父皇看到自己的实力。
所以他逼着自己越来越优秀,外界欣赏的目光也越来越多。他也能渐渐感受到那个和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的赞赏的目光。
每当她对他笑的时候,他总是回给她冷冷的怒容。将她的笑容瞬间冰冻住。
后来,他被发配到蜀南那种地方,也确实是她害了他。
榕树荫下,浓重而漆黑的夜色中,荆语枫恍惚间又见着了荆予澈明亮的眸子,仿佛是凝了一汪寒潭,他正在朝着她笑,但笑容仍然是冰冷的。
她攥着竹叶纸笺,眼中的泪已经流了下来。不敢再去想从前发生的事。
只想早点见到他。
“七哥,阿澈,你可安好?”荆语枫心里一直这样想着。
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如果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忽然间,自上方落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来,地面上光与影的变化让荆语枫很快察觉到了树上确实有一个人。应该是有人坐在了上方榕树的树干上,看着影子,荆语枫只觉得那人还在悠闲地荡着双腿。
树上怎么会有人?她不敢抬头往上面看。
肯定不是太子哥和漆雕护卫,他们两个都是正经的人,也知道她素来胆小,经不得吓的,决不会钻到树上去吓唬她。
忽而又传来一阵狼嚎,还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未曾断绝过,荆语枫吓得连自己手里的纸笺都没拿稳,直接落到了地上。
那个一直坐在树上悄悄瞧着荆语枫的人见荆语枫抖落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也明白树下的姑娘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了,干脆悠哉地发出提问,还特意转变了一下自己的声调:“小姑娘,你为何独自一人来这密林之中?难道你不知道密林之中多野兽吗?你就不怕自己被野兽吃下去?”
树上的人居然在对她说话,还是个清晰的男子声音。
这密林之中本就没有什么人,莫非是——
荆语枫联想到了书中所提到的鬼怪妖精,她记得书里说,密林之中多冤魂,经常找过路的人索命。她越想越害怕,嚷了一声“七哥”后就晕了过去。
树上的人见树下的倩影倒下了,立即就跳了下来。
还真是一个男子,只是服饰和旁人大相径庭,因为已经是夏天了,他身上只穿上了一件单薄的用兽皮制成的衣裳,还绑上了树叶作为点缀,一头头发随意披散着,有些绑成了小辫子,点缀了一些绿松石,竟看不出是何地的人。
只是借着微弱的光,也能瞧出他的面容挺俊朗,较荆地男子的清秀不同,他的面上更多了一分粗犷。
男子双手叉腰,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几乎是以猴子的姿态跳到荆语枫身边,试了试荆语枫的鼻息,确认荆语枫只是晕过去之后,他又开始了自己的一番吐槽:“原来她这般胆小,还以为她一个姑娘家敢只身一人来这密林,定然是胆量非凡呢!看样子她到这密林禁地应该是一个意外。”
男子燃起了一根火把,借着火光他才看清了荆语枫的容颜。
不过,她长得可真好看啊!
昏黄的篝火下,那张秀气的面庞依然带着红润,除了红润即是雪白,看上去竟像是个瓷娃娃一般,和他们族群里的麦色皮肤一点也不一样。虽是粗布衣衫,但男子越看越觉得荆语枫身上有股娴静文雅的气质,之前他在他们的族群里倒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姑娘。
想来摸上去的感觉也一定不同。男子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去碰荆语枫的脸。转而又想到了族长教给自己的一些知识。看这姑娘的打扮,应该是个汉家女子,族长总是说,密林之外的汉家人最会约束自己,未成婚的男女相互接触即算是失礼。
他若是直接这么摸下去,她要是醒了怎么办?
男子收回了自己的手,走在巨石边等荆语枫醒来,等了许久也不见她醒来。可是他已经在外逗留了许久,必须得回去了。
只是,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胆子又那么小——
也罢,将她放在这里,说不定她就被狼给吃了。还是将她带回去吧!
男子觉得自己手上有点脏,只是方才攀登榕树留下的灰尘。她的裙摆看上去那么整洁,想来她是一个极爱干净之人。男子于是将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将从树上沾着的灰给蹭掉了大半。而后他单手扛起荆语枫,将她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由着她的手垂在他的后背。
这姑娘可真轻,比他的妹妹蓝月可轻多了。扛在身上一点也不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