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语枫也不觉得渴,只静静看着竹窗外的风景。
在这一片竹楼建筑中,家家户户似乎都会在这一侧开着一扇窗。透过窗,可以看到那不远处的南迦巴瓦雪山,有点像是月牙儿。
荆予寒品了一小口后,镇定自若地道:“陶先生当年也是误入了这蓝月谷吧!”
陶梦令直接就点了点头,已经有六年了,他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将外界的事也忘了不少。只是如今突然见到同样从蓝月谷外来的人,他只觉得六年前的记忆似是在一瞬间涌了上来。
荆予寒瞧见了陶梦令眼里闪过的一丝悲戚之色,直接问:“怎么?方才我和妹妹刚进门的时候,见陶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还以为陶兄早已适应此地,对外界早无牵挂,真正成了‘武陵人’了。”
荆予寒这话说得讽刺,只是陶梦令向来脾气好,也不生气,只是听他提及“妹妹”二字,眼中又闪过一丝悲戚,他瞬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坦然道:“对外界再无牵挂那也是不可能的,不过,眼下的其乐融融倒也是真的。在下还不知道二位的名字呢,二位可否报上姓名来?”
荆予寒不等语枫开口,立即抢道:“我等姓‘金’,名‘寒’,这是舍妹‘枫儿’。”
荆语枫见大哥直接介绍了自己,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敬地朝陶梦令行了个平礼:“陶先生好!”
陶梦令听后,也同样恭恭敬敬地道:“金公子,金姑娘,我就这么和你们说吧,你们入了这蓝月谷,就别想逃出去了。蓝月谷里的人是当年青瑶部落的遗民,隐居在此后,一直不希望被外界打扰,入谷的方法更是隐蔽,若非当地人根本就不能闯过那个石林。若是有外人进来了,谷内的人会看情况对待他们,若是来挖掘南迦巴瓦金矿的恶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不让他们打扰到蓝月谷的安宁,若他们觉得你是善良之辈,还会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若在这一个月内,你能和当地人成婚加入青瑶一族,他们会让你安心住在这里,不再找你麻烦,若你还是想出去,他们也有更厉害的手段对付你。”
荆予寒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
陶梦令仍然试探性问道:“那不知二位有什么打算?”
荆予寒冷笑一声:“不论有何打算,也得先将这一个月过去再说。只是,在下很好奇,既然陶兄说对外界还有牵挂,那么当年陶兄又为何会决定留在了此处?”
一个月时间,完全可以逃出去的,在纪湛答应给他们一个月时间考虑的时候,荆予寒就是这样想的。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纪湛夺走了梨汐,也不会让语枫被困在这里,见不了七弟。
第27章 过往
陶梦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到这蓝月谷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本来是滇王封地下的居民,家中只有他和妹妹,他们住在洱海的玉矶岛上,一直靠捕鱼为生,家中也并不富裕,但兄妹二人却生活得很开心。
直到有一天,滇王来玉矶岛游玩,见着了他的妹妹。他的妹妹陶玉罕并非绝代佳人,但也颇有姿色,滇王二话不说就想将她带走。
陶梦令深知滇王为人,也明白妹妹心有所属,自然不同意,和滇王据理力争。但是滇地距京城遥远,滇王又是一方霸主,荆朝的皇帝根本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他仗着自己独霸一方的势力硬是逼着陶梦令将妹妹嫁给他。
几番相逼之下,陶梦令只好带着妹妹连夜逃往中原地区。可是,他们到了滇蜀密林的时候,还是没能挡住滇王的卫队。
陶梦令被滇王卫队打成重伤,扔在了密林里的寒泉边。至于陶玉罕,自然是被滇王带回滇王府了。
密林寒泉里的寒气逼人,陶梦令又身负重伤,眼看就要不行了,这个时候却有个身穿奇装异服的女子过来了。
陶梦令只记得自己当时是被现在的妻子也就是纪泠一路托着来到蓝月谷的,至于当天晚上纪泠为何突然出这蓝月谷,他也从来没问过。在他身负重伤昏迷的时候,总感觉听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歌声,可是与妻子相处了几年了,他也明白那歌声不是妻子的。
被救到蓝月谷后的他,在知晓了当地的族规后,也确实犹豫了一阵子,因为他放不下他唯一的妹妹。过了一个月后,他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是否该留在这里。在他被青瑶卫士绑上火刑架的那一刹那,纪泠突然冲到了他的面前,将自己与他绑在了一起,许下与他同生共死的诺言。
其实,一个月的相处,也让陶梦令更加欣赏这个善良的青瑶女子,他受伤期间,一直都是她在照顾着他,若说没有动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的心里还记挂着妹妹,他在蓝月谷留了一个多月了,妹妹俨然已经成了滇王的妃子了。即便他出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了,可是他盘算着出谷后能赶往京城,亲自向荆皇诉说滇王的恶行,将妹妹从火坑里救出来。
现在,他的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居然有个女子也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他已经没能保住自己的妹妹了,现在更不能连累另外一个清白的女孩子同他共受火焚。
于是,他在青瑶祭司扔下火把的一瞬间,同意了加入青瑶一族。
后来的日子一直幸福美满,他将更多的精力花在了妻子和孩子身上,渐渐忘却了曾经还有个妹妹。
直到今日,这对兄妹的到来。看着别人兄妹其乐融融的,他心里总归不好受。他的妹妹虽然不如眼前这个金姑娘倾国倾城,但也别有风韵,如今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那个滇王待她如何?又或者,当年她为了抗拒滇王,是不是已经……
陶梦令回忆着妹妹的音容笑貌,不自觉地抹去了眼角的一滴热泪。
荆予寒看在眼里:“陶兄这是想起自己的妹妹了?”
“不说这些了,想必二位还没有用膳吧?泠儿应该已经将膳食准备好了。二位且随我到流云清榭用膳吧!”陶梦令咧开嘴强颜欢笑着。
幸亏妻子和孩子不在,总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还想着蓝月谷外的人和事。
荆予寒和荆语枫到了流云清榭,发现这里确实比别处要凉快一些。不过是依着竹楼的一处水榭,底下是雪山积雪融化后流下来的溪水,紧挨着水榭的,还有一株粗壮的桃树。整棵桃树有一定年龄了,竟是和竹楼差不多高了。桃花开得密密的,竹制的地板上也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