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予寒也没反对:“也好,方才走了那一段路,现在也有些累了,若是让我即刻学剑,不用想也知道我肯定练不好。”
梨汐轻轻拍了拍自己手里的竹剑,胸有成竹:“不用担心,寒兄,我一定会教会你的。少年时候你学不好武功,也不能全然怪你,恐怕也是因为武学先生教得不好。只可惜我师父他老人家在收了我这个徒弟后就不收徒了。”
荆予寒却觉得梨汐这只是在宽慰自己,不过他看得也开:“梨汐,你不必说这些话来宽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并不练武的人,在这方面我也不会强求自己,但总得会一些功夫才好。”
风吹桃树动,有浅粉的桃花瓣轻轻地落下,沾染在了梨汐的左边脸颊上。梨汐随即就察觉到了,伸手去拿那片桃花瓣,荆予寒和往常一样,在她动手之前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袖,这一次他的话语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梨汐,别拿掉它,这花瓣和你头上的花环相衬得很。你不妨随我来看看。”
浅粉的花瓣停在梨汐因为羞涩同样泛着浅红的脸颊上,令梨汐看上去更添了几分女子的神韵气质。
梨汐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觉得这脸颊上有点痒痒的。
荆予寒轻轻抓着她的衣袖到了白水河边,微蓝泛红的河水在他们的脚下静静地流淌着。
远处的南迦巴瓦雪山将它的月形也落在了河水里。荆予寒拉着梨汐站在了一处水域较浅的水台上,同她一起静静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水波并不是很平稳,但还是能看清两人在水里的影子。水里的梨汐比荆予寒矮了近一个头,发间的花环光艳夺目,脸颊上的那朵桃花瓣更添了梨汐几分娇羞。
梨汐不自觉地伸手去触碰那朵停留在脸颊处的桃花花瓣,却也不愿意将它拭去。
她忽然想起自己从前过的那些日子。她跟随师父去执行一个又一个任务,每次都在血泊中和敌人厮杀,有些时候,那些武功不及她的人直接倒在了她的身前,鲜血沾染了她一身。她受过多年的训练,早已将这种场面看惯,看到这些并不像那些寻常的女子那样只会害怕地嚷嚷,反而会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从容和淡定。
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像是个女人,不过这样也好,她是个护卫,本来就不该是个女子。他们身为护卫,要做的就是一心一意完成主子吩咐的事情,用自己的生命来维护主子的安全。
这么多年来,她也习惯了这些了。起初是跟随着师父,一直努力完成师父交代给她的事情。后来师父命她去辅佐太子,她就将他视作了自己此生追随的主人。跟随他之后,他并没有像师父那样严苛要求自己,这反而让她不习惯了,于是每当他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时,她就会主动请缨替他去完成任务。
他当然是拒绝的,起初她还想不通之前他为何会一次又一次自己主动提出的请求,经过上次滇国之行后她便明白了,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女子,能力有限,应该很难完成他交代的事情吧。
她也希望自己的功夫能更强些,将世上的男子都给比下去,然后有能力将他吩咐的事情办好。可是每每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都会跳得很快,在他面前,她清楚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想法,她更希望自己能像个女子,不再那么强悍,相反可以柔弱一点,让身边的人来呵护自己。
此刻在水中见了自己的装扮后,她有瞬间的惊讶,内心深处也是喜悦的。原来自己竟也可以有女子的那种妩媚。
她悄悄看了一眼白水河里另外一个人的倒影,却没发现那个人此刻也正在瞧着她。
梨汐瞧着水里的荆予寒身影,又有几分心疼,他倒没怎么变,只是看上去明显黑了不少,平日里白皙的脸庞也在渐渐变得和纪湛一样了。
荆予寒瞧着水里的梨汐,越看越觉得梨汐戴上了花环后好看了许多,若是有那个机会,一定让她穿上女装试试。
他悄悄伸出手,趁着她望着水里出神的时机,将手伸到她身后,作出要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的姿势。
停留在梨汐脸颊上的那朵浅粉花瓣快要沾不住了。梨汐一直看着水里,透着水面,突然看到荆予寒的手正悄悄搭上自己的肩头。
她有瞬间的出神,恍然明白过来后立即闪开了,一不小心还踩在了白水河的水里,瞬间的一股清凉更令她清醒了几分,脸颊上的那片花瓣因为她的走动终是落到了地上,轻飘飘的,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荆予寒有一些失望,又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叫别人给发现了,匆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有些结巴道:“梨汐——”他瞬间又忘记自己想说些什么了,干脆低下了头,偶尔偷偷瞧一眼梨汐。
傍晚的蓝月谷,风有些大,他们站的这个台子原本也是河床,若是下了雨,这里也是会积水的。此刻风吹过来,水流也涌动过来,轻轻拍打着他们脚下的地盘,有几滴水花还沾染在了荆予寒的脚趾上。
荆予寒只觉得脚上一凉,瞬间往后退了一步。梨汐怕他又被水打着,干脆将他拽了出来,将方才自己脑海里一切不该有的想法都给抹了去,然后道:“寒兄,我们开始练剑吧!”
她还取下了头上的那顶花环,明明内心深处有些舍不得,但还是逼着自己这样做了,她极力恢复了往日一本正经的样子:“寒兄,我等护卫从来不会戴这些东西,况且此物对练武来说也有诸多不便,我看我还是将它摘了吧,现在天色也晚了,我们得赶紧练剑了。”
荆予寒自她手里接过花环,上面缠着的迎春花渐渐有了颓靡之势,淡黄色渐渐泛深,然而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就此低落。荆予寒将花环扔到了白水河里,坦然道:“梨汐,你说得对,既然练剑时它是累赘,那就把它扔了吧!”
编织好的花环遇着水之后渐渐松散开来,上面缠绕着的各色花朵轻轻漂在水中。荆予寒分明看到梨汐眼中有一丝不舍。在她心里,她也一定是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的,可是这么多年的训练,已经让她失去了本性,现在在追寻本性的道路上还得和多年坚守的信仰作斗争,当真是难为她了。
梨汐确实不舍,她只是想提醒自己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却并不想就这样将那花环给扔了,毕竟那是殿下送给她的。可是荆予寒动作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那花环已经落在了白水河里。
白水河的微波泛上来,轻轻触着两人的脚尖,微凉。
梨汐拽着荆予寒几步跃到了岸上,停在了一株桃树下。
她与荆予寒并排站着,借着微暗的天光,教荆予寒握剑。
荆予寒的手指白皙而纤长,握着竹剑却使不上什么力气。竹剑上的竹篾刺得他掌心处微疼。
梨汐自己是习武之人,早已握惯了武器,所以握着也不觉得扎手。几日前做这把剑的时候,也没想过将剑柄处磨得平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