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去看它,但也知道自己难以逃脱了。
可是下一刻,她才发现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的衣袖上,而那匹本该扑上来的狼迟迟没有扑上来。小女孩怯生生地挪开手看了看,方才还站在她面前的狼早就倒了下去,喘了几口粗气后就闭上了泛绿的眼睛。
狼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约莫是和她阿爹差不多大的一个叔叔,身上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头发弄得像女孩子一般,编成了很多股发辫,头上还带着金灿灿的鹰顶金冠饰,缀着绿松石,他手里还拿着刀,眼睛直盯着躺在地上的饿狼。
确定饿狼死了之后,他才放下了手里的刀。
借着微弱的星光,许茹雪看到了他脸上的几滴血渍,吓得她又哭了起来。
纪衡寻了一块枯木,点燃了火把,仔细看了看抱腿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竟是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看她这样子,怕也只比蓝月谷的陶然大几岁而已。
自打荆语枫走后,他想她的时候都会来这棵榕树上躺一躺,今天白天他一直在处理政务,晚上一躺在树上就睡着了,却不料被小女孩的哭泣声给吵醒了。
他醒来之后竟发现有匹狼正悄悄靠近小女孩,所以他一时间没有打草惊蛇,只待时机成熟,一举屠狼。可他也不会照顾孩子,虽说救下了小女孩,可她这样一直哭着也让他束手无策。
纪衡不知怎么办才好,他擦了擦身上沾着的狼血,在小女孩面前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以和缓的语气询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娘在哪里啊?”
许茹雪边哭泣边道:“大哥哥……我……我叫茹雪,许茹雪,我爹娘……”她似乎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自己一说道,哭得更厉害了。
纪衡想安慰她,但又怕吓着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许茹雪接着抽泣:“我爹娘他们不要我了,将我交给了一个怪叔叔,那个怪叔叔将我带到了这个见不得人的密林里。”
纪衡一听似是明白了大半,原来这竟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母,看这样子,他们应该是将自己的女儿给卖了。
火光闪烁微弱,小女孩见眼前的大哥哥没有恶意,总算是抬起了头。
纪衡这才看清楚她的脸,面容清秀,因为哭泣,眼睫上也跟着沾了不少泪花,楚楚可怜。
虽说荆予寒他们在蓝月谷里闹了一通,他自己也亲自将荆语枫给放了,但是蓝月谷里的族规还是没有变,若有外人闯入,面临的还是那两个抉择。她还这么小,自己将她带回去,日子久了,她应该会习惯谷里的生活,想必日后也不会令她为难吧!
纪衡再次试探性地解释:“茹雪,你也看到了,这个林子里有很多野兽,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不如你和大哥哥回大哥哥的家可好?”
纪衡顺着她对自己的称呼这样唤自己,但他又觉得有几分不妥,她还不到十岁的样子,可他已经过了冠年,只怕和她的父亲差不多大了。
哪知小女孩也不忌讳,反正爹娘也不要她了,她留在这里迟早被狼吃掉。
于是她笑着站了起来,扯住了纪衡的衣袖,眼眸中的闪光令纪衡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不,她不是枫儿,枫儿此刻应该已经到了锦官城了。
而且她还那么小,他怎么能把她当成枫儿?
纪衡顺势抱起小女孩:“那你可别哭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这下他带个小女孩回去,祭司那边又得费点心思了。自打看着他将荆语枫放走过后,祭司尤其反感蓝月谷里的外人,只巴不得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直接火焚了才好。
虽说这个孩子年纪还小,但也怕会有一些意外发生。
若是要留下她,不如认她做女儿好了,这样蓝月谷里的人也就不会说些什么了,所说他的年纪做她的父亲小了点,做她的兄长又大了些。但为了这孩子能安生留在蓝月谷,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纪衡心里揣度好后已经到了寒泉边了,他将茹雪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对她道:“小丫头,抱紧大哥哥,大哥哥马上带你飞!”
飞?小女孩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但也知道听话,紧紧挽住了纪衡的脖子。
纪衡一手托着她的小腿,一手握住了寒泉边的藤蔓,朝着寒泉对面处荡过去。
小女孩和他一起荡过寒泉的半空处,这种感觉,果然和飞是差不多的,轻飘飘的,小女孩低头的时候还能看到寒泉里的水草以及水草间泛着绿光的萤火虫。
她太喜欢这种感觉了,于是稍稍挪腾了一下,希望将水潭里的风光看得更清晰些。
纪衡怕她摔着,连忙吩咐:“小丫头,你可别乱动,这水很冷,你若是落了下去,肯定会被冻僵的。”
小女孩天真得很,纪衡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立即安生了下来,紧紧贴在他身上。
他们到了那边后,寒泉里突然钻出了一只鹿来。
这时候,白阛也寻到了榕树处,却只见到一匹死狼,他懊悔不已,一手捶在了榕树的气根上。
他就不该将那丫头丢下。
自责之余,他竟听到了无比清晰的歌声,是用他们青瑶语唱的,歌词大意就是: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这样的嗓音,没人比他更为熟悉了,虽然过了十年了,但她的声音是不会变的。
白阛循着声音,一路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