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皇同意荆予澈离开富饶的京都之地,来这蛮荒的蜀地,只怕也是为了让他们二人离得远些,将那种情感压制住。孰不知这种有意的隔离反而让二人的思恋更浓厚,如火燃烧。
站在荆予寒身侧的梨汐透过荆予寒的眼神看到了一种无奈,他作为兄长,自是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得偿所愿,抱得佳人归。但他作为一国之太子,不得不考虑这场恋情将会造成的政治影响。他的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梨汐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坚毅的目光暗示着她早已读懂他心中的难处。
梨汐的触碰令荆予寒瞬间缓过神来。他们的恋情惊世骇俗,那他和梨汐呢,不也同样惊天动地。他自己都做不到为了政治完全舍弃自我的感情,又为何要求他们做这些呢?
荆予寒轻抚额头,稍稍倾斜了身子:“如今父皇派来的使者就在此地,枫儿此次是非得回京不可了。如今你们二人有何打算?”
荆予澈眸中神色坚定,瞧了一眼自己向来最为敬重的大哥后,复又含着柔情瞧着怀中的荆语枫:“大哥,我想好了,此次我陪枫儿一同回宫,我们会将实情告诉父皇,然后任凭父皇处置。”
荆予寒有些担忧:“阿澈,你当真不怕父皇一怒之下杀了你们?”
荆予澈依然毫不畏惧:“大哥,臣弟和枫儿已经如此,怕也是没用了。”
梨汐身为女子,更替荆语枫担忧,在他们兄弟二人说完话后,她忍不住插了一句:“公主,那你呢?在我大荆朝,女子清白甚为重要,一旦你们将这件事如实告知荆皇,只怕面临荆皇严厉斥责的同时,还会招来天下人非议,男子倒也无妨,你可受得了那些人的言辞?”
荆语枫似是比之前成熟了许多,更添了几分妩媚,说起话来也不太拘谨了:“梨汐,我不在乎这些,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又何必在意他人言语看法,这样只会让自己活得很累,而且一不小心还会伤害了自己心爱之人。既然两个人相爱,那么外面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听不听又在于我等了。整日因别人的唾沫星子改变自我,那自己也就不是自己了。”
梨汐知道她这番话意有所指,算是鼓励她与荆予寒之间的感情。只是——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以她这样的性子很难做到吧。
身为兄长,荆予寒一直将荆予澈荆语枫二人的感情看在眼里,此刻的担忧中也多了一些祝福,他不忘嘱托:“阿澈,你先以思念父皇为由归京,待回京后再向父皇禀明你二人之间的事,现在你二人之间不可过于亲密,父皇许会顾念亲情成全你二人也不一定,但若是让叶家兄妹得知,以叶梧坠那样的性子只怕会弄得举国皆知,到那时纵是父皇有意助你二人,也难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啊!”
荆予澈只觉心中涌上一股暖意,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他又多了几分钦佩:“臣弟谢过大哥!”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不和谐的敲门声,一串接着一串,门外的护卫也拦不住了:“叶小姐,太子殿下吩咐过,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不得进入此殿。”
叶梧坠一早起来就给自己换了一身藕粉彩绣桃花纹饰的百褶裙,披上了同色桃花暗纹的丝质大袖衫,挽了一个时下京都少女最为时兴的桃心髻,戴上了自己特意从京都带过来的嵌金红宝石发冠,坠下长长的银流苏,打扮得如此娇俏可人,还端上了自己命人制作的枣泥山药糕,只为一早就来看望她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
可是她一到这里就被这些人关在门外,叫她如何不生气?
她将手里的托盘放到身后丫鬟的手上,踢开拦着她的护卫,用力瞧着清风居的正门,屋内人总是不开门,分明是有意躲着她,她越想越生气,朝着屋内大喊道:“太子哥哥,我来见你了,你若是再不开门,我就让人来撞门了啊。”
清风居里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叶小姐确实难缠,荆予寒心里一直明白的。他极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只能让屋内人听见:“你们还别说,叶宰相的女儿还真敢派人来撞我这堂堂太子殿下的门。”
荆予澈和荆语枫面面相觑,面上皆多了分沉重。
叶梧坠是个粗心之人,看到他们这么多人一早聚在一个房间内也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总会起疑心,若是告诉了叶榆殊,只怕他就会看出些什么来了。
荆予寒也想到了这点,小心指挥着两人躲到自己就寝的帘子后。
之后荆予寒还未来得及吩咐,梨汐灵光一闪,径直走到门前推开了门,却恰好堵住了叶梧坠,没让她进去,她出来后,顺势将门掩上,恭敬地朝叶梧坠拱手行礼:“叶小姐,今晨殿下身体略有不适,实在不便见小姐,小姐还是请回吧!”
“身体不适?那怎么能行?我必须得去看看!”叶梧坠又一个劲儿地敲起门来。“咚咚”的敲门声听得帘子后的两个人心慌。
事到如今,梨汐也顾不得冒犯了。
她伸手狠狠握着了叶梧坠敲门的手,常年习武的她手劲比寻常女子大得多,握得叶梧坠只觉得手背火辣辣的疼。
这个人还真是比男子还粗糙,力气居然这么大。
不过这般的疼痛倒是令她反应过来更为严重的事儿,凭什么她能从里面出来,她就不能进去看望她的太子殿下,心里的怒气积攒到一起,她直接怒吼道:“漆雕梨汐,你赶紧放开我!”
屋内的荆予寒透过窗纸瞧着这一切,真想冲出去亲自将这人赶走。
梨汐顺势松开了她的手,再次拱手道歉:“是臣失礼了,还望叶小姐见谅,殿下早有吩咐,且殿下身有微恙,小姐此举只会扰了殿下歇息,难道叶小姐希望看到殿下休息不好吗?”
叶梧坠甩了甩自己吃痛的手,心里还是不甘,不愿放弃,那枣泥山药糕是她凌晨起来吩咐侍女做的,为了显示诚意,她自己还跟着做了一块,混在了其中,还指望着看到殿下吃下她做的糕点时惊喜的神情,可是忙活了一个早上居然连面也没见着。
“我不管,漆雕梨汐,我今早就要见着太子哥哥,你可拦不住我,你若是再拦我,回头我会让大哥收拾你。”
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一门之隔的荆予寒听了直握紧了拳头,在他迈步出去之前,门外又传来了梨汐的声音。
“小姐,我看你今日的耳环分外别致呢,和头顶的红宝石发冠很是相衬。”
精心准备了许久,听到差不多是情敌的人这样夸赞,叶梧坠心中有几分小小的得意。她还故意显摆似的当着梨汐的面轻轻抚了抚耳上缀着的泪形红宝石耳坠,得意洋洋地介绍它的来历:“这对耳环自然不差,这上面的红宝石还是锡兰国的使者赠与我父亲的呢,父亲疼爱我,才将它送给了我,我瞧着做成耳坠正好,所以就命宫中的匠人赶制了。不过这么好看的东西,漆雕护卫你自然也是无福消受了,宫中人人尽知漆雕护卫堪比男儿,如今见护卫大人您尚未穿耳,我这心里也明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