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厉害啊...一招了。”秋露浓数着,“还有两招。”
话音落地,蛇妖宛如被戳破的气球,黑烟争先恐后的往外冒,消散在空中。妖气消散时,人也消失无踪,皮肤成了皱巴巴的一层皮,轻飘飘落在地上。
红衣少年兴奋的宛如是自己亲手杀了那妖物,握拳大喊,“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声音太大了。
青年收剑,扭头望过来,目光直直的停在秋露浓脸上。
“他看过来了!玄天宗大师兄看过来了!”红衣少年激动不已,拽了拽秋露浓胳膊,扭头看了眼她,又看了眼玄天宗大师兄。
他怔住了,“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
“那你们互相看着对方干嘛?”
“他看我,我就看着他啊。”秋露浓认真的说,“我娘教我的,这就叫输人不输阵。”
惊讶和茫然交错之间,红衣少年的视线落到秋露浓脸上,突然了然。难怪啊。真是他.妈.红颜祸水。
大师兄身后,身着宗袍的玄天宗弟子上前,在天玑焱风蛇的尸体前探了探。几缕黑烟升起,飘飘然,有意识飞进弟子的口鼻中。
再次睁开眼时,眼白一片红,瞳孔竖起,有幽暗的光亮跳动。
他转身,往回走。
“师兄。师兄?!”
身后突然慌乱。
大师兄转身,见到黑气萦绕的弟子拿着剑,稳稳放在另一位弟子脖颈上。
“救我!大师兄救我!”被挟持的少年发觉自己灵力尽失,惊慌失措。
“别乱动,余子骞。我知道玄天宗弟子修为高深,不仅破了我的阵法,还就这样轻易伤了我的分身,我是奈何不了你们。可如今你同门师兄弟在我手里,你们正道弟子最讲究仁义道德——那就乖乖答应我的要求,我心情好,就考虑把人放了。”
“你...”余子骞脸上有了怒色,又忌惮于对方手里的弟子,并没有任何动作。
被附身弟子每往前走一步,其他弟子就往后移一步。脚步整齐划一。
“真是无耻!”
“别让我们抓住你,必定让你神形俱灭!”
他们愤怒的恨不得冲上去一口咬在对方脖子上。又迫于威胁,亲眼看着妖物猖狂大笑,一步步的往外迈着步子。
越来越远。
“这妖物真是奸诈歹毒!”红衣少年咬牙切齿,又在见到玄天宗弟子时,一脸憧憬和感动不已,“同门之间情义深重,只可惜被这妖物利用,陷入如此两难的处境。”
“真的要看着他这样离开吗?”有人在问余子骞,“大师兄,我们抓这恶妖可是抓了一年了,身上血债累累,罪恶深重。”
余子骞没有回答。
他皱着眉,持着剑,看蛇妖往外走了一步,又是一步。
过了两秒,余子骞低声,“我完全可以在他出手前就杀了他,但是,如果现在杀了他,被他附身的人也会死。”
说到这,他顿了下,看向那蛇妖站在阵法的边界处。
那是他们为了束缚它布下的阵法,只要迈开那一步,便是无拘无束任他逃,再难寻其踪影。
“只能...”余子骞瞟了眼旁边百姓惨烈的尸体,咬着牙,“只能等下一次了。”
蛇妖跨过阵法,却没有再迈开第二步。
他额前一点红心,身躯上浮现一个扭曲丑陋的半透明身影,嘶吼着惨叫,阳光下化作灰烬。
被附身的弟子倒地,被劫持之人从他身下爬起来,想跑,走两步又回来,探了探他脉搏。
“死...死了?”少年面如死灰。
杀了蛇妖的人现身。带着世家公子的翩然从容,墨发白袍,袍上飞鸟生动得仿佛要穿布而出,手背的肌肤如脂玉般渗出微光。
他侧过头,露出的脸庞清冷俊秀犹如谪仙,眼角一颗泪痣,盈盈欲坠。
玄天宗弟子一起跪下,齐声道:“参见师尊!”
“师、师尊,”之前被劫持的弟子往前爬了几步,颤抖的问,“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吗?”
“我玄天宗弟子,应当不畏以身殉道。”青年淡淡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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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0章 不与时人同梦
◎替身文学◎
其实,祁知矣那一刻的语气,几近称得上是温柔。
秋露浓冷冷看着他,这般想。
很多年以前,她第一次见到祁知矣时,他也是在杀人。
曾经,少年祁知矣还不是这般风光霁月、对一切坦然自若的模样。
小时候过得太惨,导致他比同龄人要瘦弱些,肤色白皙,清秀俊美的像个女孩子,脸上时常挂着微笑。而沉默时眼眸很亮,当你望向他眼睛时,会觉得这个人心里藏着很多事情,有些孤独,又很倔强。
十六岁的秋露浓在修真界已初露锋芒,仗着一把折仙剑,骑着马,悠悠哉哉的到了涿郡。
城外乱葬岗上,树影婆娑,月下有人在一锄头一锄头的挖着坑。
少年仰头时,汗水顺着喉结落下,月光勾勒出一层薄薄衣物下的蝴蝶骨,肌肉形状好看,侧脸线条优美。
秋露浓坐在树上,看他孤孤单单的挖了个坑,看他拖着比他高一个头的青年尸体。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都会裂开渗出鲜血。
尸体埋了进去,少年没有再看一眼,转身往树上望了望。他的神情平静,睫毛下黑蒙蒙一片,让人想起被乌云遮挡的残月。
可能是因为他背影孤寂,又太过沉默不语。
看久了,秋露浓竟然还觉得他有些可怜,怎么都没个帮手啊...
视线在空中相撞,秋露浓一下一下的晃着双脚,从容又狡黠的笑了起来。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少女仰头望着明月,流畅的下颚线条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色。吟完诗,她稍稍垂眸,睥睨得看着少年,晃头道,“这么好的月色,你却是在杀人。”
然后,她以一种足够悠闲散漫的姿势跳了下来,衣袍舞动,明艳的脸庞上斑驳光影晃动。忽明忽暗间,整个人熠熠生辉不可直视。
这就是了。
少年师尊和剑宗之主的初遇。
...
红衣少年胸膛起伏,震惊、恍然和兴奋交织,始终说不出那个名字,“那是、那是——”
“祁知矣。”秋露浓打断了他,一字一顿。
那是祁知矣。
当今天下第一人,玄天阁师尊,世间修道之人顶礼膜拜奉若神明的祁知矣。
死去的少年方才十六、七岁,眉目俊秀,安静躺在地上仿佛下一秒就能活过来。玄天宗弟子中,有人垂头落泪,也有人咬牙切齿憎恶妖族。
大师兄余子骞走上前,轻轻合上少年的双眼。
气氛一时间有些悲呛。
红衣少年大受震撼,喃喃道,“四百年前,正派集结一批最顶尖的弟子前往秘境,搜寻魔界遗落的宝物。在宝物和自己师姐之间,祁知矣选择了前者,被当时的宗主用九星离魂鞭抽打了整整三十六鞭,关入无间修罗塔磨炼心境十年。”
“而祁知矣出来后,只是淡淡一句,“舍一人而救天下,足已。””
少年顿了下,屏住呼吸,宛如亲眼见到百年前,从三界业火中走来的少年,坚毅冷漠的像斩断那个时代的一把利剑。
“那时,如今已踏破虚空的德光尊者评价他,“此人道心已成。””
祁知矣师姐?秋露浓脑中浮现一个清丽的身影,她也死了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秋露浓问。
“实不相瞒,一直以来我都对玄天宗心向神往,只希望有一日能拜入尊上门下。没想到,今日三生有幸能一睹尊上风采...”
少年絮絮叨叨的话语被打断。
前方传来玄天宗弟子整齐划一的诵声,“吾定以正道之心,荡尽世间奸邪污秽。”
他头皮一阵发麻,扭头望去,玄天宗弟子一改之前颓靡悲伤的气氛,高声大喊,神情或肃杀或坚定。
“吾定以正道之心,荡尽世间奸邪污秽!”
这骤然爆发的宣誓声犹如水波般越传越远。
惊了很多人一大跳。
那声音正气昂然,商道外无数人仰头长望,不能自抑的跟着落下眼泪。有人趴在尸体上失声痛哭,也有人握着伤者的手跪下,对着那方向用力磕头。
而祁知矣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眼中什么也没有。离开时衣袖翻飞翩若惊鸿,回眸一望,宛若神祇。
... ...
临安第一天,秋露浓遇到一个祁知矣的脑残粉。
“在下临安谢氏,谢争春,”衣着华贵的红衣少年一改刚才的散漫,行了个标准的礼仪。一瞬间,他从一个活波朝气的少年,成了个优雅的世家公子。
秋露浓看着他作揖的手。修长,白皙,戴着两只玉制的戒指,虎口有长年累月握剑磨出的茧子。
临安谢氏,谢家的分家。虽然修道之路上泯然众人毫无起色 ,却掌握着修真界中巨大的财富,五层以上的灵石、丹药、器皿...的买卖都由他们控制。
“秦珑珑。”秋露浓淡淡的说。
“今日能在此相遇,实在缘分。我见姑娘也是修道之人,自此一别...”话没说完,只见到少女翻身上马,潦草挥了挥手,一扬鞭,转身消失在临安的城门内。
谢争春:?
她不想结交我吗?
谢争春的想法很简单。
能在这么危险的场所中碰面,说明大家都是玄天宗或者祁知矣尊上的粉丝。
同为粉丝,又是修道之人,那当然是亲如一家的兄弟姐妹。
刚起了结交之心,哪知道,对方就这样走了。
走了。
谢争春恍然。
盯着秋露浓消失的那条路,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谢家仆人从城内狂奔过来,抱着他大腿大喊,“公子啊!你又消失不见,老爷说要是不把你找回去,就要打断我们的腿!”
这边,谢家闹得鸡飞狗跳。
另一边,秋露浓骑在马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心想:临安啊,可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她被人拦在路上。
方才见过的青年持剑对她行了个礼,朗声道,“在下玄天宗弟子,余子骞。”
秋露浓:哦豁。
这话...好像刚才在哪听过。
临安最贵的茶楼,秋露浓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懒懒散散的打量起这位玄天宗大师兄。
“余某打扰姑娘,是有一件事相求。”余子骞神色郑重。
对吧。对吧。见我天资不凡,根骨奇佳,想要让我进玄天宗吧。
秋露浓握杯,笑眯眯的品茶。
“余某想问秦姑娘,可否愿意进玄天宗做丫鬟?”
茶杯落地,淡褐色的茶水洒了一桌。
秋露浓扭头看着他,怔愣的吐出两个字。
“丫鬟。”
她这一辈子,刚在天水阁当了丫鬟,就被邀请去玄天宗做丫鬟。
这辈子的命格,莫不是就“丫鬟命”三个字。
“你们玄天宗弟子,修道还能带丫鬟的啊?”秋露浓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眼神有点复杂。
“不。”余子骞摇摇头,“姑娘误会了,不是给我,是给我们师尊。”
秋露浓:哦豁。
这次是师尊文学啊。
难道这祁知矣方才惊鸿一瞥,对她一见倾心,特地让自己的弟子前来请她去做丫鬟?
这世界真魔幻。
“这样啊...”秋露浓缓慢道,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桌面。
余子骞对她的迟疑并不意外,不慌不忙,接着往下说,“我知道秦姑娘是修士,想必是要参加今年八大门派的大选。如果余某——或者说玄天宗——愿意在这次大选中助姑娘一臂之力,不知道姑娘可否愿意。”
他的声音依旧清朗,没有丝毫避讳,仿佛就在说“今天吃什么”这种普通不过的事情。而秋露浓知道,他设下了隔离的法术,没有人听得见两人之间的谈话。
余子骞一眼就看出了秋露浓的修为,炼气八阶,而秋露浓是看不出来余子骞到了哪一步。
他观察着少女的神色。
秋露浓抬头,眼睛亮亮,“当真?”
“当真。”
“那坐着干嘛,”秋露浓起身,“还不赶紧去见尊上。”
师尊文学,我速速就来。
一刻钟后。
秋露浓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傻逼。
我真傻。真的。
望着一院子的美人,秋露浓默默摇头。
从临安到涿郡,余子骞御剑而行,只用了一刻。
金光闪闪的阵法几近通天。庭院外种满青竹,挂着几盏各式各样的纸灯,沿着青石路走到一半,有人听到声音出来迎接。
“余师兄!”少女提着灯推开门,对两人盈盈一笑,笑起来和秋露浓有五分相似。
门后是一条贯穿整个院落的笔直甬道,地上树影斑驳,一旁的假山中有一条挖出来的水渠,流水簇簇,两片繁茂翠绿的青竹上滴落着水珠。
不同于外界的寒冷,小宅内还是温柔如春,一入内,秋露浓没走两步,额前便薄薄一层汗水。
身着纱裙的少女斜跪在上流,把酒水斟在琉璃质地的酒盏中,放在一艘艘纸折的小船上,顺水流下。假山旁,流水弯处,有赤.裸双腿的少女在玩水,用白藕般的手臂把纸船扫到岸边,或者拿起酒杯仰头痛饮。
竹林拍打声混着少女娇俏的嬉笑声,一阵又一阵犹如浪潮般传过来。
这世间的任何景色,在一院的华服美人面前,也是黯然失色。
第一眼望过去,秋露浓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怪异感。
她穿过甬道,仔细瞧了瞧那些美人,突然发现了奇怪的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