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伯今听得认真，但是对她口中的事物不甚了解。“年夜饭是由什么做成的饭？”
可他一问出口就后悔了，他是没有正儿八经过过年。行军打仗途中也是没有时间和条件过年的，但不妨碍他从别人口中听到过。那时他不以为意，一年四季三百多个日子对他来说都一样。
如今有个过年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却一无所知。
周细春则是心一沉，也终于明白燕伯今为何要问过年有什么讲究了。他竟然从来没有过过年吗？
看着燕伯今略微不自在的表情，周细春温暖一笑假装没发现，道：“年夜饭有些讲究的，得有肉，得有鱼寓意年年有余，还有一些寓意好的菜，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见燕伯今认真听着，想了想又补了句：“更重要的是年夜饭要一家人聚齐，你不是将军嘛，常年打仗身边都是兵卒自然是不知道的。”
适才的窘迫扫去了一些，听到“家人”二字燕伯今的思绪又飘远。那是他一生的痛，永远也洗不干净的污浊。
周细春自然是不知道燕伯在想什么的，她满脑子都是过年的事情。毕竟是燕伯今第一次正经过年，不能就这么马马虎虎就过去了。
冬日天黑的尤其快，周细春趁着还能看见亮去菜地里刨了两根青蒜。回来时冻得斯哈斯哈的，燕伯今不由得想起那日手指碰上的冰凉触感。
周细春今天要做的菜就是辣炒猪肝，猪肝已经用盐、酱油和白酒腌制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炒菜，燕伯今烧火看火。周氏站在一旁插不上手，就认真看着。
油热后大火将猪肝炒至变色，盛出来将多余的汁水去掉。蒜末、干辣椒炒香，再放入猪肝、蒜苗，加入酱油炒匀。
炒好猪肝后，锅洗干净放入淘好的米准备煮饭。今天用了一个较大的碗，打入三个鸡蛋打散加盐和酱油，准备蒸蛋羹。
正好用今天燕伯今给她做好的井字蒸架，吃饭的小碗这一锅能蒸的下四五个。像是今天这样的大碗，最多蒸的下两个。
将鸡蛋碗放在蒸架正中间的格子上，盖上锅盖蒸米饭。将炒好的猪肝放再锅盖上，防止冷的太快。
吃晚饭的时候依旧在厨房，不过是周氏从仓库房间里找出来的桌子。只有两把像样的椅子，所以周细春依旧是站着吃饭的。虽然周细春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燕伯今却记在心里了。
不过周细春是知道自己的厨艺的，许是火候没掌握好猪肝有些老，但是好在没有没有腥味。也不知道是她厨艺长进了，还是她故意多放了些辣椒。
燕伯今和周氏神色如常，照旧吃完了她做的菜。她实在有些感动，现在唯一两个亲密的人都对她很好。
想着剩下的猪大肠，她却是没有信心做的。不过她记得聚成酒楼即将开业，不如就带着这些猪大肠跟他们谈点生意，卖个方子什么的。
越想越觉得可行，她虽然厨艺缺乏天赋，但是她脑子里的菜单却有一堆。过年前挑个日子，就去和聚成酒楼谈谈。
祭灶，即送祭灶神上天，因此小年也叫祭灶节。
腊月二十四这天，家家户户都要祭灶。周细春也起了个早，跟燕伯今和周氏说了声就带着猪大肠赶着去坐牛车去镇上。
按照上次的记忆找到聚成酒楼，林强见是她忙迎着笑脸：“姑娘来了。”又见她两手空空，有些疑惑道：“姑娘这次来是？”
周细春也噙着笑，冬天不好捕猎，捉到的野鸡越来越少了。几天才捉到一只，不如留着自家吃。于是道：“野鸡没什么收获，今天来是想跟聚成酒楼谈点其他生意。”
林强一听便明白了，笑着道：“姑娘来的正好，今天咱们老板正好在。”
周细春一听便放了心，之前还担心今天见不到老板。林强将周细春带到见客包厢便去请老板了，她都没来得及跟他说是什么生意，万一老板不肯见她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周细春站起身来。门被林强推开，随后便看见一角青色斗篷。林强让了让，林青成便大步跨了进来。
“是你？”林青成道。
周细春自然也是认出来此人正是那日在包老板铺子前非要吃包子的年轻人，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聚成酒楼的老板。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周细春道。
林青成：“我也没想到要跟我谈生意的是个小丫头。”
周细春仔细看了一眼他，心想他跟燕伯今也差不多大，怎么语气像个老头子似的。她没忘记上回林强说的话，说是相像其实也就眉眼有点相似。但是属于乍一看有点像，再一看是完全不像的。
周细春回神道：“您怎么称呼？”
林青成：“免贵姓林。”
周细春：“好林老板，叫我阿周就行。”
林青成也不急，点了点头：“阿周姑娘。”
不愧是当老板的，见他不急不躁从容淡定。周细春也不急，将自己带来的猪大肠放到桌上打开。
林青成见到那白花花的猪大肠，虽然已经洗干净。但是他眉心拧了拧，眼神看向周细春。“阿周姑娘，这就是你要跟我谈的生意？”
周细春点了点头，道：“我有个卤味方子，不知道林老板感不感兴趣。”
林青成：“卤味？”
周细春：“林老板从未听过？”
林青成：“没有。”
周细春：“那这方子可要升值了。”
林青成：“……”
周细春：“我可以先做出来给林老板先尝尝，到时候咱们再谈，怎么样？”
林青成：“你就不怕我们酒楼学了去？”
周细春：“所以只能我一个人在厨房，不然免谈。”
林青成只是看着周细春，思考了片刻就同意了。吩咐林强将周细春带到了厨房，如今酒楼并没有开业所以厨房只有一个厨子。
周细春逛了一圈，发现调料准备的很齐全。
先将丁香、八角、甘草、桂皮、小茴香和肉豆蔻用要来的布袋包在一起，并与葱姜酱油、盐、酒和白糖一起放入锅内。再放入猪大肠，加入清水淹没。
她火候掌握的不好，于是将那唯一的厨子叫了进来。告诉他先用旺火煮烧沸后改用小火保持微沸的状态，而她就在一旁看着。
直到闻到香味，猪大肠煮熟后。将卤肥肠和卤味包捞出，卤肥肠切成块，和卤味包一起带到刚刚的包厢。
林青成从周细春一进来便闻到一股香味，然后就看见盘子里色泽漂亮的肥肠。挑了挑眉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周细春将卤味包放到一旁，道：“林老板先尝尝？”
林青成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这味道倒是他第一次吃。
周细春其实心里也没底，配料不会有问题。也知道自己厨艺不精，但是有专业的厨子把关，味道应该不差。但是林老板脸色并没有太大变化，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周细春：“林老板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阿周：一点都不像，比燕伯今差多了
林青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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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看到这一章，真的是停不下来，很好看呢 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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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34章
◎“今天。”◎
林青成眼一抬，身子坐直道：“尚可。”
周细春一瞧有戏，眼神柔了些，“林老板想怎么谈？”
林青成一顿，看着周细春的脸：“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主动权一直都不在他这，他是知道的。
周细春：“我知道的菜谱也不止这一样，以后也能持续合作。不如我拿提成，我们二八分？”
林青成眼皮一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谁二谁八？”
周细春：“当然是您八啊。”这老板以为她狮子大开口？
林青成暗地里松了口气，语气随意：“成，林强去写契书。”
林强得了令，不一会儿功夫就拿了契书过来。林青成瞧了一眼按了手印，又将契书递给她。周细春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也按下了手印，转手递了出去。并将桌上的料包拿给林强，道：“方子就是这个，让厨子按照这里面的材料，火候刚刚我已经教过了。”
林强收好契书拿上料包，林青成站起身也准备离开。
周细春忙叫住了他，道：“林老板留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林青成脚步一顿，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事情。
周细春温和一笑，道：“林老板，我能不能预支一些提成？”
林青成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卤味还没开始卖，他就要给提成了？
周细春心里没底，也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为了燕伯今、为了能过个好年，她只好腆着脸预支提成。
林青成上下扫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考量。“你要多少？”
周细春试探着道：“一……一两？”
林青成气笑了，道：“我给你五两。”这位姑娘是不相信自己的菜谱，还是不相信他的聚成酒楼。即使一份卤肥肠卖十五文，他也相信这五两银子不出几天这位姑娘就能赚到。
周细春没想到林老板年纪轻轻如此财大气粗，开开心心接过林强送来的钱。为了感谢林老板的慷慨与信任，在林青成走之前又说了一句：“这料包不仅能卤肥肠，猪下水甚至是肉都可以用。”
猪下水成本并不高，卤水也可以重复利用。如果销量好，她可以保证林老板是赚的。
林青成毫不犹豫地的跨门而出，林强跟在身后又被周细春喊住了。
周细春：“多嘴问一句，你们聚成酒楼何时开业啊？”
林强：“大年三十。”
林强扔下这句话也走了，显然是林老板有事要吩咐。
周细春一头雾水，大年三十酒楼开业？这林老板的脑子还真的是……与众不同。
她拿着钱首先就去给三人都买了鞋，又去买了祭灶需要的灶君神像和对联，还有糖果、料豆和秣草。最后去了菜市场买了豆腐和五花肉。
回到家时发现燕伯今坐在院里削木头，地面上也有一堆不知道哪儿砍来的木头。
周细春：“外面冷，你做什么呢？去屋里做吧。”
燕伯今：“无事。我做把椅子给你。”
周细春一愣，没想到燕伯今还想着她。可还是觉得外面太冷了，冷风吹得脑门疼。也不知道燕伯今在外面待了多久了，“我帮你把这些拿进你的房间，外面风大。”
燕伯今：“等会儿吧。”
周细春见他坚持，只好道：“那我先做午饭，我去菜园子里掰一棵白菜回来。”
燕伯今闻言叫住了她“等等。”，又指了指角落，道：“那有白菜。”
周细春闻言朝那边看，果然看到了白菜，还有两颗萝卜和两把青蒜。“这是帮我摘回来的？”
燕伯今淡淡“嗯”了一声，周细春心里觉得很温暖，突然觉得这风也不那么冷了。
取了那颗白菜，井边打水和豆腐五花肉一起洗干净。白菜一片片撕下来，左右各划一刀。菜帮和菜叶分离，用菜刀轻拍两下白菜帮。再切成抹刀片，这样更容易吸收汤汁入味，菜叶子用手撕成大片。
在她穿到这里之前，这个家是不缺东西。于是拿出仓库找到的砂锅，就用燕伯今砌好的炉子起火。锅里放猪油，先下菜帮炒出水分直到变软。豆腐用手掰碎放在菜帮上，把白菜叶铺在上面。
又将厨房的灶点燃，将切成片的五花肉煸炒出油。加入葱姜、水、酱油和水调味，调好以后盛出放入砂锅中。盖盖，小火炖着。
铁锅里煮着米饭，周细春出厨房时燕伯今还在院里鼓弄着木椅。周氏年纪大了，一个人在房间门口扎着芦苇扫把存在感很低。
周细春十分好奇燕伯今居然会做木椅，于是搬了灶洞前的小凳子坐在了燕伯今旁边。
周细春：“你以前就会做木椅吗？”
燕伯今顿了一下：“以前不会。”
周细春：“那你什么时候会的？”
燕伯今：“今天。”
周细春：“……？”
燕伯今难得解释了一番：“摸一摸结构便知道了。”
周细春：“……”对于这种天赋型选手，她非常的苦闷。不由地想起自己没什么天赋的厨艺，默默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何时起的床？怎么想到去菜园的？”
燕伯今：“你走后就起了，想去就去了。”
周细春盯着他的脸，自从回来后一直惨白的唇。还有因为看不见手上不好定位而微微皱起的眉毛，心想是自己不了解这个人，还是因为他真的变了不少。
燕伯今因为周细春长时间的不说话而困惑，她生气了吗？还是不满他不听她的话，因为没有使唤他而他擅自做主去了菜园？
两人各怀心事无言的默契被周氏打破，周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祭灶的东西走出房间。“男不拜月，女不祭灶。这祭灶的事儿待会还得麻烦子望了。”
燕伯今闻言呆呆坐着不说话，明显不知道怎么祭灶。
周氏哪能看不出来，笑了笑道：“没事，来来我教你，你先这样……然后在那样……”
周细春知道他们家已经很多年没有祭灶了，家中富余讲究的有专门供灶王爷神像的供桌。而他们家是没有的，可以在厨房墙上贴上神像，贴上“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再摆上糖果、清水、料豆和秣草。祭灶时还要把关东糖用火融化黏住灶王爷的嘴。
燕伯今按照周氏教的做完之后继续回到院子里做木椅，全是榫卯结构，周细春看不懂也没有什么都问。
午饭是白菜炖五花肉豆腐，配上大米饭。吃完全身都暖和起来了，而且周细春感觉自己的厨艺有进步。这道白菜炖五花肉豆腐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