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站定后,后脚跟着跨过门槛,抬头去看顾尘染。
顾尘染一身月牙白的袍子,宽大的袖边滚着银丝,从袖口伸出来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想要来扶她。
与顾苏阮精致的五官不同。顾尘染的眉眼偏向清秀,他的眉毛舒展,似乎永远都不会皱起来,唇角常常带着笑意,与顾苏阮刻意装出来的笑不一样,顾尘染的笑是带着暖意的,哪怕是第一次见他的人,也会因这抹和煦的笑而对他平添好感。
只可惜……
苏阮的目光落在顾尘染浑浊的眸子上。
只可惜这样一个清风朗月之人,却是个瞎子。
“兄长,子珩在想那西疆的水果味道如何。”苏阮勉强找了一个理由。
“已经叫人洗好放着了,你随我来。”
顾尘染带着苏阮入坐,苏阮望着果盘里洗好的葡萄,小小失望了一下。
她还以为是什么稀奇东西呢。
苏阮拿起一颗放进嘴里,装道,“酸甜的,味道又不像橘子,真是新鲜。”
“咳咳,回头你带些回去,圣上赏了不少。”顾尘染仅咳嗽了两声,脸上已经涨红了。
苏阮问,“兄长,你可是寒病又范了?”
自从进宫后,顾尘染的身子一直在走下坡路,不知道是不是操劳过度导致的。
“无碍,老毛病了。”顾尘染摆摆手,忍住咳嗽。
苏阮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她怕说的多,惹人怀疑。
苏阮想了想,道,“兄长,你叫我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让她品尝水果,顾尘染没必要把她叫来,直接差人给她送来就好。
“是有事。”顾尘染道。
接着苏阮听他道,“过段时日世家宴之后,世家子弟会留在宫中,随皇子公主同去瑜山。瑜山有神族派遣的导师,传授神术,引导进阶天赋。”
他顿了一下,斟酌道,“子珩,我知道你一直对天赋一事耿耿于怀,瑜山相比于其他学府兴许对你会有帮助,若你想去,我可以帮你请示圣上。”
苏阮还未回答,脑海中的嬴湛率先坐不住了,“你若是能在瑜山觉醒天赋,我离开光印便指日可待了!”
“还在犹豫什么,快说你想去!”
苏阮觉得嬴湛吵,脑子一抽,就将其屏蔽了。
这是她最近发现的新功能,嬴湛只有在她松懈或者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出现。
其实就算嬴湛不说,她也是要去的。
因为叶昭会去,所以祁川也一定会去。
而且正如嬴湛所言,去瑜山对她天赋的觉醒有帮助,她一边刷着男主好感度,一边修炼天赋。
若是天赋觉醒,如嬴湛所愿,将他从光印放出来,她就不用呆在这个世界了,更不用害怕男主杀她。
若是天赋不觉醒,她跟着男主,刷他好感度,最后也能苟活。
这两手准备,横竖都是最优的选择。
但苏阮有些犹豫的是,在原书中瑜山学府里的学子对没有觉醒天赋的人霸凌极其严重,好就好在瑜山学府第一年不会测定神力等级,只要不进行神术打斗,就没有人知道她还未觉醒天赋的事。
机会难得,苏阮权衡之下,还是咬牙道。
“兄长,子珩愿去瑜山。”
……
……
应下了去瑜山后,苏阮在跟顾尘染的闲聊中对是否暴露身份一事,渐渐放下心来。
顾尘染无非是问她近来过的怎么样,银钱可够用,都是一些兄长对其妹妹爱护的话语。
“兄长无需挂怀,子珩一切都好。”苏阮如此回话。
见苏阮这般说,顾尘染眸中带着几分悲凉,无奈道,“若不是我的无能,你又怎么会搬出往昔苑。”
顾尘染那双浑浊的眸子中竟含着自责,他的话正好验证了苏阮的想法,顾尘染是知道老皇帝对原主的意图的。
记忆中原主幼年时与顾尘染在西北狼族边塞流浪的情景在脑海中展现,因为他们是逃进西北狼族境内的流民,没有户籍,也没有传符,根本不受本地人的待见,再加上顾尘染眼疾,哪怕是最低贱的苦力劳动,都没有人愿意用他们。
他们只能饥一餐饱一顿的沿街乞讨,最后也是两年前,老皇帝叶永罡来到边塞,抚恤在边塞守卫烽火的戍兵。
顾尘染逮住机会,向叶永罡献上对抗南蛮的良策,叶永罡才将他们带回宫中,不久后,在验证顾尘染的能力后,顾尘染也愈发被重用。
如此般,原主也跟着顾尘染一路飞黄腾达,肚子都填不饱的曾经像是一场被边塞沙土掩埋的梦。
苏阮安慰顾尘染道,“如今这般的生活,子珩十分知足,若不是兄长,那样颠沛流离的日子子珩早已死在疾病和饥饿当中了。”
她说完之后,顾尘染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好转。
苏阮无奈,只好将话题转移,扯了些家长里短没用的闲话,你一言我一语后,见顾尘染的眉心渐渐松开,苏阮才松了口气。
两个人聊了约莫一个时辰,苏阮见顾尘染谈话间咳嗽声愈演愈烈,便道,“时候不早了,兄长体虚,还是不要劳神过度为好,子珩就先走了,下次再来见兄长。”
顾尘染又咳了两声,笑容无力,“子珩每次都这样说,但哪次见你,不是我让云戟去找你的。”
苏阮哑然,她仔细回忆,似乎在原主记忆中确实如此。原主不是最敬重她的兄长吗,还为了顾尘染的名声努力研究觉醒天赋的方法,以及研习体术。
那她为何不主动来见顾尘染呢?
真是奇怪。
“前段时日,子珩修炼体术倒是忽略了兄长,现在体术已小有所成,以后自然会有时间多多来看兄长。”苏阮承诺道。
闻言,顾尘染总算露出了笑容。
在苏阮临走的时候,顾尘染叫住了苏阮,说要先让云戟准备好葡萄给苏阮带上。于是苏阮就和顾尘染站在门口等着云戟过来。
两人该说的先前都说完了,现在站在门廊下,反而没有言语,沉默的有些尴尬。
苏阮也不知道说什么来缓和气氛,记忆里原主长大后和顾尘染本来就是这样的状态,想到此,苏阮就顺其自然地目光落在别处,发着呆,企图时间过的快些。
苏阮正看着庭院里那棵桂花树发呆,脖子突然一凉,她转头去看,就见顾尘染正笑“看”着她,他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后脖子处,苏阮正疑惑,就听顾尘染道,“没想到子珩已经这般高了。”
顾尘染说完,苏阮眼中的疑惑散去,原来顾尘染碰她是为了测量她的身高,也是,他看不见,自然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她如今的个子。
这大概是为人兄所在意的事情吧。
顾尘染将手收了回去,此时云戟也拎着食盒走来。
苏阮见此也不再多寒暄,叮嘱顾尘染注意身子,就转身向院门走去。
顾尘染“注视”着苏阮离去的方向,他的视线盯着苏阮后脖颈的那处,唇微动,术咒涌动。
【天赋-预知】
意识从身体中抽.离出来,俯瞰着整个世界,画面凌空而下,一片黑白,只有那一处闪烁着波光粼粼的裂纹。
顾尘染对正要跟上苏阮的云戟道,“药剂还剩多少。”
云戟脚步顿住,也顺着顾尘染的“注视”的方向看去,“回主子,还剩下一剂。”
顾尘染似乎是叹息般的出声,“一剂吗……够了。”
◎最新评论:
【撒花】
【"寒病又范"给作者大大捉个虫~】
【难道是压制天赋的药剂?所以原主一直没有觉醒?】
【这个大哥好神秘】
-完-
第8章
◎(大修)是真的神经病◎
从往昔苑出来,云戟跟着苏阮一起回她住的地方,他手上提着食盒,里头装的是顾尘染给她带的葡萄。
二人路过祁川的住处,苏阮对云戟道,“你送到这就行,我自己把水果拎回去就好。”
云戟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什么,将食盒交给苏阮转身走了。
苏阮见云戟走远,才拎着水果进了祁川的院子。
祁川的门扉紧闭,窗户也关的死死的。
若不是苏阮注意到那门并没有锁,她估计要以为祁川又不知去哪了。
苏阮勾起食指,指节在门上敲了敲。
无人应答。
苏阮继续敲。
忽轻忽重,时急时缓,敲的丝毫没有规律。
一派杂音扰民的作风。
不知敲了多久。
也许祁川被她的耐心所感动,门猝不及防的开了。
屋内的寒气扑面而来,苏阮感觉面上一凉,抬眼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就进入了她的视野。
苏阮笑道,“我还以为祁世子不在呢。”
祁川没接她的话,单刀直入,“何事?”
那语气冷的不像是在问话,像是在给她下逐客令。
“兄长给了我一些西疆送来的新奇水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便给祁世子带了些过来。”苏阮扬了扬手中的食盒。
“不必。”祁川毫不领情地拒绝,苏阮见门动了一下,眼疾手快地抵住门。
祁川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苏阮看到他的眉心皱了起来。
苏阮笑道,“我只是来告诉祁世子,世家宴快到了,把身子养好才不至于……”
正说着手上突然被门用力一顶,“砰”的一声,她吃了一鼻子灰。
苏阮:“……”
就不能让她把话说完再关门?
送水果也吃了闭门羹,苏阮叹口气,小声嘀咕道,“无情。”
叶昭的任务也太难了,难道真的只能用强迫的手段吗?把祁川绑起来,强迫他补充营养?
嬴湛适时开口,语气同情,“你知道你刚刚说那话像什么吗?”
“什么?”
“像个阴阳怪气的反派。”
苏阮:“……?”
苏阮仔细回想品味,小脸一皱。
妈蛋,站在男主的立场来听确实像欺负他的恶人闲着没事干,跑来他这里刷存在感,并且通知他,“等着啊小b榨汁,过两天又要整你了!”
合着她现在做啥在男主看来都是错的?
苏阮表示很受伤。
……
……
日子一天天过着。
离世家宴的时间也越来越近,苏阮的日常就是时不时去叶昭那里,表面是参与世家宴的研讨,实则是听她讲述欺辱祁川的光辉事迹。越听,苏阮越发觉得叶昭最后死得那么惨,真是大快人心。
偶尔苏阮也担心老皇帝会不会再来骚扰她,但这么多天丝毫不见动静,也渐渐让苏阮放下心来。
在和叶昭“研讨”的时候,苏阮曾几次旁敲侧击向她打听,要如何在抽签上面做手脚,但叶昭就是不说。
原文中只提到叶昭从中作梗,但却没说是怎么作梗的。
苏阮没办法,她只好等世家宴的时候,见机行事了,一方面她要做好叶昭的任务,另一方面又要暗中阻止祁川当众被欺凌,不然她的任务败露,最后肯定会被男主报复。。
炮灰夹缝中求生存也太难了,
这些天苏阮都没去找祁川,只派明镜每天给祁川送去吃食,当然,送过去也是雷打不动的被原封不动的退回。
苏阮联想起穿书前,隔壁班每天早上堵在她教室门口给她送早餐的校霸。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她苏阮也这么一天。
离世家宴越来越近,苏阮除了紧张还有一丝兴奋。
她决定在世家宴干票大的,一是让祁川彻底放下对原主的成见,二是杜绝去瑜山学府后因为弱小而产生的麻烦。
在这个世界,一向强者为尊,瑜山学府里更是强者崇拜的风气盛行,只有越强获得的权限才越高,得到的资源也才越多,所以为了获得更多觉醒天赋的资源,也为了隐藏她没有天赋的事实。
她需要一个——高手人设!
而这个前提是,她需要提前接近萧北……
苏阮正思索着,耳畔突然传来一道鞭声,苏阮心里一惊,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她面色微变,那鞭子的声音来自隔壁!
不好!
苏阮赶忙出门,向祁川那处奔去,在快到院门口的时候,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调整到平常走路的速度这才进了院子。
走进去果然看到叶昭正扬着鞭子,而祁川就站在不远处,他露在外面的光洁手背已经被打出了一道鲜红醒目的口子。
苏阮的心突然痛了一下,她天生爱美,更抗拒不了美的事物。
祁川这手在现代那妥妥的是一双可以用来弹钢琴的手,根根细长,指节分明,手背上的筋清晰可见,因为瘦的缘故,连淡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到。
这手要是落疤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眼见叶昭的鞭子又要落到那手背的伤口上。
苏阮没来得及思考,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把鞭子给逮住了。
鞭子的力道落在她掌心,苏阮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原主送的这鞭子,就这么轻轻一挥,竟然这么疼!怪不得男主对她没有好脸色。
原主简直就是叶昭欺辱祁川的得力干将啊。
苏阮的手立刻见红,刚刚还在心疼祁川的手,现在轮到纠结自己的手部养护问题了。
叶昭瞪着苏阮,“顾苏阮,你找死?没看见本宫在教训人?”
“公主,祁世子的伤才刚养好,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到时候世家宴恐怕会出问题。”苏阮忍痛,对叶昭和煦笑道。
叶昭眯着眸子,唇角勾一抹冷笑,“顾苏阮,你前日还跟本宫说祁川卧床不起,今早本宫路过这就瞧见他跟个没事人似的,你不会是想帮祁川,来跟本宫作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