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琊颔首:“是的。”
但他是他, 你是你。
晏宁莞尔, 她握着筷子,先给谢琊夹了一个烧麦, “这东西在北方不常见, 你试试看。”
谢琊弯唇:“好。”
晏宁的眸光停在一小碗红烧肉上, 糖色很漂亮, 和她记忆中的一样,撒了葱丝和芝麻。
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 晏宁只觉得心脏似乎被人揪起,还是谢琊用指尖擦了擦她眼角的泪。
她其实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她甚至没意识到落了泪。
晏宁垂眼, 小声道:“没事,我好像是想起我哥哥了。”
谢琊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许哭。”丢下这句后, 祖师爷的身影消失不见, 竟是去拦做菜的厨子了。
那边, 晏然跛着腿, 循着月色回村,又哪里跑得过来去如风,无所不能的年轻人。
被谢琊截住是意料之中的事。
春夜里的稻田波光粼粼, 晚风吹来泥尘的淡淡腥气, 晏然一抬眼,差点吓得往后摔去, 幸好那凭空出现的修士眼疾手快, 扶了他一把。
晏然连忙道谢, 喘息过后惊慌不止,他借月色端详谢琊的面容,瞧着瞧着瞳孔微微放大。
“……你认识我吗?”谢琊眉心微皱,他似乎对永宁村也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晏然揉了揉眼睛,大概三十年前,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那时有修士御剑飞来,他和父母匍匐跪在小院中,因为好奇,晏然悄悄瞥了一眼。
修士的剑清冽雪白,染了夕阳似春水桃花,修士的面容郎艳独绝,惊为天人,三十年前是如此,三十年后还是。
那时的晏然没什么文化,只知道真好看啊,后来妹妹被凌华仙君接走了,晏然才拾起书本。
但很显然,眼前的小郎君比凌华仙君更加仙风道骨,气质出尘,也正是眼前人,在晏然十岁的时候,给他送来一个小妹妹。
修士说:“此地是永宁村,村中人多姓晏,就叫她晏宁吧。”
晏宁,晏宁,盼她一世安宁,然而好景不长,小姑娘长到八九岁的时候,永宁村发生了百年难遇的饥i荒,村中人人自危,甚至有易子而食的风气。
那是最糟糕的年岁。
晏然的父母久病不起,当年的积蓄也已耗尽,这些钱还是因为小妹妹的到来,修士赠予的。
可人命总要救啊,在亲戚的劝说下,二老同意了临村的求亲,打算把妹妹送给地主家痴傻的少爷做童养媳,至少不会饿死。
父母瞒着晏然,卖了他一手带大的妹妹,他拿着钱要退还给那家人,却被病榻上的父母苦苦哀求。
一边是血肉至亲,一边是修士送来的女童,除了那一声声哥哥外,他们之间再无羁绊,这是傻子都会做的选择题,可晏然没有答好,他还是退了钱,忍饥挨饿,走了许多山路把妹妹背回来。
就像小时候那样。
再后来,七杀门的弟子逢乱必出,凌华仙君谢不臣率座下众徒来永宁村捉妖救灾,这场饥荒由大旱引起,旱灾的源头是一只叫旱魃的妖。
修士降妖伏魔,助永宁村休养生息,重现往日生机,只可惜晏然的父母将要油尽灯枯,而那位仙君,愿意出手相救。
条件是带走晏宁。
她的资质是天生炉鼎,难得一遇,没想到明珠蒙尘,被藏在这样的穷乡僻壤。
更难得的是,十岁的女童眉目清丽,轮廓已隐约肖似云扶摇。
肖似谢不臣的首徒。
云扶摇失踪后,谢不臣苦寻无果,如今见了替代品,自然不肯错过。
他带走了晏宁和她的刀。
晏然还记得,那把刀是和小妹妹一起来到他们家的,只是刀不如人,一副破铜烂铁的模样,被父母堆在柴房,连家里的大黄狗都不多看一眼。
晏然也没在意,倒是晏宁知道有这把刀后格外爱惜,还说要弃文从武,晏然不禁想起他十岁时,送妹妹来的那个修士说:
“刀留给她,是她长辈的遗物,此外,不要让她过端午。”
因为那是她亲人的祭日。
晏家人照做,再没有过端午节,也没有告诉晏宁原因。
时过境迁,晏然再次遇到把妹妹送来的修士,还以为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