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云漠正用这种邪术替代清河镇的普通百姓,让魔修悄无声息披上凡人的皮囊,一来是引七杀门弟子过来,二来是为了陈年旧恨。
的确是很小一件事。
隶属清河镇的永宁村是南北交界,也是从魔域到七杀门的必经之地,当年云姒拜别云漠,孤身一人去救夫时,正逢苦寒冬日。
云姒怀胎九月,食欲不佳,整个人瘦削又苍白,兴许是没想着回来,她路过永宁村的时候,想买些桂花糖,倒不是自己馋这点东西,而是想让腹中的孩子尝一尝甜味。
想让她的女儿快乐一点。
然而这小小的请求,却因为云姒身无分文而作罢,她离开魔域前,自行脱离魔修一族,更是亲手斩断她和魔君云漠之间的关系。
可笑的养父女关系。
云姒不听云漠劝阻,孑然一身,一意孤行北上,甚至刺了向来心狠的魔君一刀,就刺在他心口。
云漠伤重,放她走了。
她换下锦衣,扔掉珠钗,钗头的蝴蝶摔成两半,云姒头也没回,她素衣黑发,一手握着夫君阎朗赠予她护身的唐刀,一手护着小腹,消失在风雨中。
从此与魔域再无瓜葛。
云姒的身上也没有半枚铜钱。
她路过永宁村,寒风凛冽刺骨,冬日里门户紧闭,没有人肯施舍这可怜的女人一口水,更别说给她桂花糖。
善意本就是极难得的东西,云姒没有介怀,只是她到死也没能吃上一块桂花糖。
云漠的恨便因此而来。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成全她的心愿,没有一个人肯帮一帮她。
她只是想要一块桂花糖。
这成了云漠无法释怀的心结,又听下属回禀,是云姒路过永宁村时遇到了叛逃的魔修,那魔修夺了一个凡人的皮囊,伪装成村民,暗中吸收活人精气。
云姒虽然叛出魔域,却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她帮魔修一族清理门户,斩杀了这个妖孽,然而落在村民眼中,就是云姒杀了人。
他们不听她的解释,没有感谢她出手,反而避她如蛇蝎。
村民们宁愿把桂花糖烧到火里,化为灰烬,也不肯让云姒如愿,他们就是这样,用他们的愚昧无知对待救命恩人。
一群蠢货。
云漠的恨愈演愈烈,他向来能忍,没有第一时间屠i村,反而筹谋几十年,等当年的人都有了儿孙,才再次放出魔修夺舍,想看他们骨肉相残,想看人性到底有多恶。
想让那群蠢货痛不欲生。
他要永宁村不见天日,如人间炼狱,要他们带着忏悔,在生不如死中赎罪。
要他们和他一样痛。
……
阎焰收回思绪,他从来知道小外公有多疯狂,可听他提及过去的事,知道他为了报复隐忍十年甚至几十年后,阎焰还是觉得云漠可怕。
他曾问过小外公,那我呢?
是不是也是你的棋子。
是你众多筹谋里,无关紧要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云漠坐在阴影处,没有说话。阎焰又问:“你知道吞噬穷奇的后果吗?小外公,我可能会死的。”
他虽然炼体,挨过许多打,却也还是血肉之躯,会觉得难过。
云漠皱了皱眉,他好像特别忌讳生与死这个话题,年轻俊美的男人抬起眼睛,把手中残破的蝴蝶发钗塞回袖中,笑道:
“阿焰,死算什么?”
“求死不能才最痛苦。”他漫不经心地看了阎焰一眼,抬手轻抵额心的纹印,近乎凉薄道:“你听好,若非我先答应了一个人必须活着,这了无生趣的岁月早就被我舍弃了。”
他额心的纹印正是噬心咒,和谢不臣那个一样,只是云漠是为云姒立的,他答应她不插手她的事,不为她报仇,好好活着。
所以堂堂魔君隐忍不发,将手刃仇敌的重担交到了阎焰手里,否则以云漠的心性,早就将谢青山千刀万剐。
云漠忌惮谢琊,可一点都不怕谢青山这个老东西。
他从座位上起身,来到阎焰面前,手把手教他吞噬穷奇的功法,包括以血结契,以身伺妖,好像是铁了心要让他变成邪魔。
阎焰的心一点一点冷下来,他学东西特别快,从没让云漠失望,他的小外公也终于肯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
阎焰趁机问道:“如果我死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